第202章 反擊

　　因為發力過度，冷鐵鋒握槍的右手手背上都已經凸出了壹根根的青筋，看著就像是手背上爬滿了壹條條的蚯蚓，恐怖而又猙獰。
　　“老徐，鬼子敢死隊已經迫近到五百米內了！”
　　“我看見了。”
　　“老徐，鬼子的支援火力太猛了，尤其是他們的小炮，打的太準了，三中隊的機槍好像都被打掉了，他們已無法阻止鬼子的集團沖鋒了。”
　　“我看見了。”
　　“老徐，鬼了敢死隊已經迫近到兩百米內了！”
　　“我看見了。”
　　“老徐，側翼陣地快要被鬼子突破了，三中隊最後剩下的半個小隊也已經投入戰鬥，大海手裏已經沒有預備隊了。”
　　“我看見了。”
　　“老徐，鬼子敢死隊已經迫近到壹百米內了！”
　　“我看見了。”
　　“老徐，鬼子敢死隊已經迫近到五十米內了！”
　　“我看見了。”
　　“老徐，鬼子敢死隊已經迫近到三十米內了！”
　　“我看見了。”
　　“大海他們已經上刺刀了！”
　　“我看見了。”
　　“大海他們已經沖上去了，他們已經開始跟鬼子展開白刃戰了！”
　　“我看見了。”
　　“老徐，三中隊頂住了鬼子的敢死隊，但是鬼子的大隊人馬已經沖上來了，如果我們還是不出手，三中隊，就要被鬼子給淹沒了。”
　　這次，徐銳終於換成了另外的三個字：“再等等。”
　　“老徐，三中隊已經傷亡過半了，不能再等了！”
　　“再等等。”
　　“老徐，側翼陣地的弟兄也已經收縮到正面陣地上來了，不能夠再等了哇！”
　　“再等等。”
　　“三中隊已經陷入包圍了！快總攻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再等等。”
　　“陣地上已經看不到我們的人了！”
　　“再等等。”
　　“妳要等到什麽時候？！”
　　冷鐵鋒再也忍不住了，霍然回頭怒視著徐銳，眸子裏更是幾欲噴出火來，再等等，再等等，再等下去，三中隊就要全軍覆滅了，這些都是從無錫時就跟著他們的兵，老徐妳還真舍得，妳就真舍得犧牲他們？
　　“老兵，身為從西點軍校走出來的高材生，我原以為妳已經掌握臨陣指揮的真諦，但是現在看起來，妳還差得遠。”徐銳的眼神倏然間冷下來，冷森森說道：“身為軍官，關心愛護士兵是應該的，不在戰場上放棄任何壹名士兵，也是我們該盡的職責。”
　　“但是……”徐銳霍然回頭，鷹隼似的目光落在了黃守信等二十多個學員兵身上，加重語氣接著說道，“但是，身為戰場最高指揮官，妳的壹言壹行、壹舉壹動，都決定著壹場戰役的勝負，更決定著整個部隊所有弟兄的生死。”
　　“從妳踏上戰場的那壹刻起，妳的腦子裏就再沒有弟兄，再沒有戰友，昔日同生共死的戰友，朝夕與共的兄弟，此刻在妳的眼裏不過只是壹個數字，壹個冷冰冰，僅僅只是用來算計得失的數字，僅僅只用來贏得勝利的籌碼！”
　　“從妳踏上戰場的那壹刻起，妳的腦子裏就只能剩下壹樣東西，那就是——勝利！為了贏得最終勝利，付出壹定的代價，也是值得的！因為如果妳不這麽做的話，最終付出的代價往往更加沈重，我希望妳們永遠，記住，慈，不，掌，兵！”
　　“可是，大隊長。”黃守信皺眉道，“妳這麽做，不是與絕不拋棄的信條相矛盾麽？”
　　絕不拋棄，永不放棄，是徐銳壹直在強調的信條，可現在他卻說到了戰場上，戰友不再是戰友，弟兄不再是弟兄，而只是壹個個冰冷的數字，這讓黃守信等二十幾個學員兵在思想上產生了混亂，他們壹時間還理解不了。
　　“不矛盾。”徐銳卻搖搖頭，說道，“妳們要永遠記住，妳們擁有雙重身份，除了是壹名戰士，妳們更是指揮官，當妳們以戰士的身份踏上戰場時，妳們就要牢牢記住那八字，永不放棄，絕不拋棄，但是……”
　　停頓了壹下，徐銳又道：“但是，當妳們以指揮官的身份踏上戰場時，妳們就必須懂得取舍，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吃敗仗時，為了給主力爭取突圍的時間，必須有人打阻擊，必須有人犧牲，打勝仗時，為了給主力創造機會，也必須有人做出犧牲！”
　　“沒有犧牲就沒有勝利！至於說犧牲誰，輪到誰就是誰，身為軍人，包括我在內，自打穿上軍裝的那壹刻起，就必須做好隨時犧牲生命的思想準備。”
　　二十多名學員聞言凜然，又默默的點頭。
　　冷鐵鋒卻始終關註著戰場，慘然大叫道：“大海他們快撐不住了！”
　　“閉嘴，妳怎麽就知道大海他們撐不住了？”徐銳猛然間回過頭，淩厲的眼神直勾勾的瞪著冷鐵鋒，幾欲刺進冷鐵鋒的心裏去，“大海他知道該怎麽做，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他們至少還能支撐半小時！”
　　“什麽，半個小時？這可是白刃戰？”
　　“沒錯，白刃戰，但是有誰規定了，白刃戰就不能超過半個小時？”徐銳說到這裏，再次轉身舉起了望遠鏡，幽幽說道，“好好看著吧。”
　　……
　　前沿陣地，三中隊已經陷入了鬼子的重重包圍之中。
　　“排長，排長！”壹個老兵帶著壹身的血，跌跌撞撞的沖到李海面前，慘然道，“主陣地上還是沒什麽動靜，沒什麽動靜！”
　　“什麽？還是沒有動靜？”李海立刻意識到了不對，按照正常邏輯，三中隊都已經和鬼子展開了白刃戰了，大隊長也就應該率領大隊主力投入進攻，向小鬼子發起總攻了，可現在大隊主力毫無動靜，這也就是說，大隊長希望他們繼續堅持下去，而且是越久越好！大隊長這是要犧牲三中隊，換取全殲鬼子的機會啊！
　　“弟兄們，都靠過來，聚成團，聚成團！”
　　“背靠背，三人壹組，三組壹隊，互相保護側翼！”
　　“狗日的，人死卵翹，不死萬年，跟小鬼子拼了！”
　　三中隊最後剩下的50多名官兵便立刻聚攏了過來，以李海為中心結成了十幾個丁字陣，這十幾個丁字陣又互相保護，組成了壹個大型格鬥陣，暫編七十九師前身是第七十九路軍，在當時的國軍序列中，白刃戰可是最強的，沒有之壹。
　　“弟兄們。”李海壹個突刺，將壹名鬼子摞倒在地，然後在另外兩個鬼子挺槍突刺前，迅速縮回到隊列之中，然後大吼，“都給我打起精神來，讓這些狗日的好好瞧瞧，咱們廣東爺們的威風，拼刺刀，咱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壹！”
　　“殺！”
　　“殺！”
　　“殺！”
　　回應李海的，是五十多名官兵勢如雷霆的咆哮，緊接著就是動如脫兔的突刺，頃刻間便有十幾個鬼子被挑翻在地，血流如註。
　　龜田壹郎看到這壹幕，簡直肺都氣炸了。
　　八嘎，中國軍隊拼刺刀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厲害了？
　　記得淞滬會戰時，許多中國軍隊雖然也敢於跟日軍展開白刃戰，但是他們的拼刺技術卻實在不值壹提，基本上，三個日本兵結成丁字陣，就可以輕松頂住八九個中國兵的圍攻，可現在的情形卻反過來了，三個中國軍結成丁字陣，竟能頂住四五個日本兵的圍攻！
　　擡頭看看前方沈寂到讓人發怵的中國主陣地，龜田壹郎心頭便不由得壹陣陣的發緊，這還僅僅只是中國軍隊的第壹道防線而已，接下來必定還會有第二道，第三道防線，他們在突破了第壹道防線之後，還能剩下多少戰鬥力？
　　而如果中國軍隊趁這機會大膽的反突擊，後果將不堪設想。
　　中國軍隊有沒膽子反突擊，無疑是有的，剛才他們不就反擊了？
　　想到這裏，龜田壹郎便再也沈不住氣了，必須盡快的結束戰鬥！
　　“閃開，都給我閃開，八嘎，給我閃開！”龜田壹郎雙手緊握軍刀，大步向前，遇到擋路的日本兵，不由分說壹把推開，這個老鬼子決定要親自出手了，剛才，他雖然沖鋒在第壹線，卻並沒有參與白刃戰，老鬼子還是很惜命的。
　　可現在，龜田壹郎卻不能再袖手旁觀了，老鬼子對自己的武道還是非常自信的，他可是劍道四段的高手！
　　……
　　獨立大隊的陣地上。
　　南霸天和黑皮已經來到了徐銳的身邊，四中隊、五中隊的三百多驕兵悍將也已經在徐銳身後的主戰壕裏完成了集結，壹個個全都子彈上膛，刺刀出鞘，只等徐銳壹聲令下，他們便會毫不猶豫的向前發起沖鋒。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徐銳臉上。
　　徐銳卻像壹尊雕像，始終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裏，甚至連舉著望遠鏡的雙手都紋絲不動。
　　冷鐵鋒不停的掏出懷表看時間，懷表嘀嗒嘀嗒聲響個不停，分針正在片刻不停往前走，壹分鐘，兩分鐘，五分鐘，十分鐘！
　　“老徐，時間已經過去十分鐘了！”
　　這壹回，徐銳卻直接就不理他了。
　　“老徐，已經十五分鐘了！”
　　徐銳仍舊默不做聲，仍然不動如山。
　　“老徐，已經二十分鐘了！二十分鐘了！”
　　徐銳仍舊沒有吭聲，舉著望遠鏡的雙手仍是紋絲不動。
　　當懷表的分針走到六點鐘方位，冷鐵鋒便再忍不住了，壹把將懷表扔到了地上。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徐銳也將望遠鏡往天上奮力壹舉，緊接著便仰天長嚎起來：“全體上刺刀，進攻……”
　　“殺光小鬼子！”
　　“殺光他們！”
　　“殺光他們！”
　　“殺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