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三章 我有一个梦想

　　弗雷尔卓德可没有九年义务教育。
　　即使是部族的长老，也大多只是经验比较丰富而已他们缺乏足够的知识传承，逻辑能力和判断力全凭个人主观感受。
　　这种情况下，为了能够打动这些长老，为了能够说服丽桑卓，艾希精心准备了一场演讲我有一个梦想。
　　“我有一个梦想，当冰雪消融的时候，拉克斯塔克平原上的弗雷尔卓德人不会为了一块土地的所属大打出手，战争不是春天的主旋律。”
　　“我有一个梦想，当季风温润之时，弗雷尔卓德次大陆的港口中，满是来自瓦罗兰各地的船只，凝霜港、格拉泽港能够成为像皮尔特沃夫一样的贸易之都。”
　　“我有一个梦想，当收获的季节来临，辛苦种植的作物不会毁于战火，人们放下刀剑，拿起工具，将辛苦劳作的收获收藏起来。”
　　“我有一个梦想，当艾维尼亚的寒风吹落大雪，能够享受冰雪节的不仅是炉乡，而是所有辛苦了一年的人，所有人能够在这时候开怀畅然，强壮的人展示自己的勇武，老人和孩子则拍着手，应和着弗雷尔卓德尚歌。”
　　“我有一个梦想……”
　　“我有一个梦想……”
　　艾希用自己独特的、空灵的、充满了亲和力的声音，努力地描绘着自己的梦想，试图用语言和声音，勾勒出她梦想之中的弗雷尔卓德。
　　这里没有无休止的战争，没有可怕而血腥的杀戮，没有冻饿而死的孩子，没有为节约粮食而主动离开部族的老人。
　　所有的弗雷尔卓德人总能团结在一起，冰原上的旅者总能得到好心人的救助，强者用于挑战而非凌虐弱小，弱者努力锻炼而非一味臣服。
　　艾希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当她的母亲死在一场叛乱之中的后，失去了母亲的小艾希第一次希望用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个世界，如今转眼之间已经是十几年，但艾希的愿望却从未改变。
　　在中立部族的长老们面前，艾希仿佛是一个孩子一样，向所有人讲述着自己能想到的、弗雷尔卓德最好的模样。
　　而和孩子不同的是，艾希真切地找打了这条路。
　　消弭战争、扩大生产、开展贸易、左右逢源。
　　艾希不仅描述了自己的梦想，更重要的是，她还向所有人指明了一条完成这个梦想的道路，而且听起来切实可行！
　　到后来，艾希甚至唱起了阿瓦罗萨之歌，在飘渺的歌声之中，长老们有相当多的一部分都……心动了。
　　然后，就在大部分人都打算站在艾希这边的时候，丽桑卓终于冷冰冰地开口了。
　　“你真的能够保证一切都如你所愿吗？”
　　丽桑卓的声音仿佛亘古不化的臻冰一般，刺激得那些沉浸于艾希勾勒出的未来之中的长老们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你的愿望听起来很美好，但你能保证，事情的进展能够如你所愿吗？”丽桑卓上前一步，再次强调了一句，“艾希……阿瓦罗萨的继承者，我在霜卫要塞就曾经听说过你，你击败了凛冬之爪，击败了鲁莽的瑟庄妮，我很欣赏你但这个世界，并非是你所见到的那样！”
　　艾希愣了一下。
　　“嚎哭深渊下，那是寒冰血脉无数战士们拼尽全力才封印的黑暗，三姐妹甚至都在那一战中英勇牺牲，而我们被称为霜卫贵族，就是因为我们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最纯洁的寒冰血脉，都镇压着那蠢蠢欲动的黑暗。”
　　“你可以祈求和平，你可以怀有希望，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要怎么应对这种随时可能冲破封印的黑暗？”
　　“冰霜守卫能够压制这黑暗。”艾希抬起头，死死盯着丽桑卓，毫不退让，“那为什么团结在一起的弗雷尔卓德无法对抗这种黑暗！”
　　“团结在一起的弗雷尔卓德凭什么对抗这种黑暗？”丽桑卓反问道，“不经历战争的洗礼，不面对死亡的威胁，如果弗雷尔卓德和南边的德玛西亚人一样衣食无忧，用不了多久就会像德玛西亚人一样软弱无力！”
　　“在弗雷尔卓德，最强壮的冰原狼永远是那些小时候被抛弃，最后却活下来的家伙，它们经历了狼群之中那些冰原狼从未经历的痛苦和磨难，所以它们会拥有那些冰原狼永远不会拥有的力量！”
　　“而如果一头冰原狼自小被人抚养长大，从来不为食物发愁，过不了三代，它就会成为一条狗！”
　　“别的地方不是弗雷尔卓德，他们可以享受和平，享受安宁，但每当符文动荡之时，他们的国家就会覆灭，被那些更加强大的存在所取代。”
　　“但在弗雷尔卓德，这不行如果我们太过弱小，嚎哭深渊之中的黑暗会爬出来，然后撕碎所有人！”
　　“抛弃掉你那可笑的、孩子一样的幻想，艾希。”
　　“我们是弗雷尔卓德人，这里是弗雷尔卓德如果你希望世界变得温情脉脉，那就带着你的族人，穿过铁刺山脉去，去投奔诺克萨斯或者德玛西亚，弗雷尔卓德容不下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
　　丽桑卓的反驳仿佛是狂风骤雨，明明语速不快，却给人一种难以还嘴的压迫感。
　　和讲逻辑、讲道理的艾希不同，丽桑卓举得例子更加感性，也更加接近弗雷尔卓德的具体情况，她先将自己摆在了牺牲者的角度上，直说弗雷尔卓德的残酷是必要的，因为残酷才能保持强大，如果弗雷尔卓德真的和平了下来，几代之后，嚎哭深渊之中的黑暗将失去控制。
　　最重要的是，丽桑卓逼问了艾希能不能保证如果按照她说的做，结果能否如她所愿如果艾希回答是，那丽桑卓完全可以先说答应合流统一，而之后只要嚎哭深渊有什么问题，就可以直接证明艾希的保证是无效的，自然可以堂而皇之地脱离联盟，并且顺便将自己摆在制高点上。
　　而之后的一串诘问更是现实到残酷弗雷尔卓德人一向以自己个体实力的强大为傲，而丽桑卓一针见血地指出，如果真的如艾希所言，弗雷尔卓德和平统一，弗雷尔卓德人会失去自己的骄傲，进而失去一切。
　　第七百二十四 唇枪舌剑
　　丽桑卓的回应冰冷至极，虽然她自始至终带着面罩，但艾希却冥冥之中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那双眼睛冰冷的目光似乎轻而易举地将自己完全看透，甚至看穿了自己现在是所思所想，几乎要将艾希冻结。
　　这是丽桑卓的目光。
　　看见现在的艾希，丽桑卓仿佛看见了曾经的阿瓦罗萨。
　　她们都是一样的乐观，一样的自信，一样的意气风发，一样的阳光灿烂在战斗之中，阿瓦罗萨始终能够发现别人的渴望和需要，总是善解人意地提出各种各样的办法，将大家组织在一起。
　　丽桑卓很怀念那段日子。
　　三姐妹之中，自己出谋划策；阿瓦罗萨团结组织；赛瑞尔达冲锋陷阵无论是什么，星灵也好，半神也好，他们不在话下。
　　那时候，丽桑卓也曾一度相信艾希，相信她的愿望，相信她的说法。
　　“相信我，丽桑卓。”每次丽桑卓因为计划之中的不确定性而担忧的时候，赛瑞尔达总在抓紧时间、没心没肺地呼呼大睡而阿瓦罗萨则是会朝她露出微笑，“我们赢定了，因为除了那些混蛋，大家都在我们这边。”
　　虽然那时候的丽桑卓已经看不见了，但她敢说，艾希的微笑一定比太阳星灵的日冕盾还要耀眼。
　　毕竟阿瓦罗萨的笑容，曾经是丽桑卓的太阳。
　　但当丽桑卓“看见”虚空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丽桑卓曾经尝试着向阿瓦罗萨描述虚空的力量，那种无尽的黑暗、无尽的饥饿、不可抗拒的窒息感。
　　但阿瓦罗萨无法感知到丽桑卓的这种感受，她能够听见丽桑卓心中的惶恐和痛苦，但却无法感同身受，只能尽力安慰。
　　最开始的时候，阿瓦罗萨能够抚慰丽桑卓的痛苦。
　　但虚空注视着丽桑卓，每到晚上，她越来越难以入眠，即使小憩片刻也往往会被无尽的梦魇所惊醒而习惯了有阿瓦罗萨作为主心骨的情况下，丽桑卓逐渐变得迷茫了起来。
　　后来，三姐妹真正面对面谈了一次。
　　丽桑卓竭尽全力，用自己的语言描述着什么是虚空、虚空的力量有多么的可怕。
　　强烈的不安下，丽桑卓希望弗雷尔卓德联盟能够采取一些相对激进的方式，快速提高战斗力，来应对虚空的威胁。
　　但这个提议却被阿瓦罗萨所反对当时的弗雷尔卓德刚刚勉强统一，连番的大战导致弗雷尔卓德人身手战争的痛苦，这种情况下，阿瓦罗萨不同意丽桑卓为了一个“可能”的威胁，而将整个弗雷尔卓德再次拖入战争的漩涡。
　　（至于赛瑞尔达……每次三姐妹开会，她都是阿瓦罗萨的应声虫，这种情况下，她的意见毫无意义。）
　　阿瓦罗萨始终相信，只要三姐妹一起，没有什么能够战胜即使是虚空，也不例外。
　　当丽桑卓还想反对的时候，阿瓦罗萨拿出了臻冰。
　　三姐妹的作战时分方向的阿瓦罗萨负责对付虚空的虫族，丽桑卓面对暴躁的沃利贝尔，赛瑞尔达则是收拾没完没了的星灵，而在战斗之中，阿瓦罗萨发现雪人一族制造的臻冰能够对虚空虫族造成严重的杀伤。
　　所以，为了让丽桑卓坚定信念，阿瓦罗萨拿出了臻冰，并告诉丽桑卓，有臻冰帮助的情况下，虚空并非不可战胜。
　　这场会议让丽桑卓放心了一段时间她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充实的生活之中，虽然虚空的黑暗一直存在，但她却再次拥有了勇气和信心。
　　直到那场战斗。
　　在有了臻冰作为武器之后，丽桑卓制定了一个计划，主动地寻找了虚空的力量那只是虚空微不足道的一角，丽桑卓谨慎地将其作为了战斗的对象。
　　三姐妹一起出动，然后……差点团灭。
　　虚空的力量远比想象之中的更加可怕，在那一战之中，继丽桑卓失明、赛瑞尔达失语后，阿瓦罗萨彻底失聪。
　　面对着虚空的本体，臻冰虽然有镇定的作用，但效果非常有限！
　　事情和阿瓦罗萨的预计出现了偏差，丽桑卓陷入更加可怕的迷茫之中，这一次，她终于意识到虚空不是三姐妹可以对付的了的！
　　阿瓦罗萨开始四处寻求帮助，但无论是奥恩还是艾维尼亚，他们都只能表示爱莫能助，虚空的力量即使是他们也不愿意触霉头。
　　“即使是世界符文的力量也很难击败虚空。”艾维尼亚的声音让三姐妹如坠冰窟，“虚空不属于瓦罗兰。”
　　就在此时，虚空联系了丽桑卓。
　　虚空向丽桑卓许诺了力量，它希望丽桑卓成为自己的先知，将虚空的力量带到弗雷尔卓德，带到瓦罗兰。
　　为了拉拢丽桑卓，虚空承诺会给予她强大的力量臻冰的的确确伤到了虚空的一角，而虚空也吞噬了一点点的臻冰，现在，虚空愿意将这种力量慷慨地给予自己的信徒。
　　面对着虚空的诱惑，丽桑卓产生了不一样的心思。
　　已知的力量都无法面对虚空，那虚空自己的力量呢？
　　甚至更进一步的，符文法则的力量呢？
　　这一次，丽桑卓制定了一个全新的计划，而这个计划并没有跟阿瓦罗萨全盘托出。
　　丽桑卓接受了虚空的馈赠，并且承诺了会接受监视者们的监视。
　　而这种馈赠，被称为寒冰血脉。
　　丽桑卓用谎言骗过了阿瓦罗萨和赛瑞尔达她声称寒冰血脉是符文魔法的力量，并且在短时间内制造了大量拥有寒冰血脉的战士。
　　这些战士在使用着臻冰和虚空的力量，他们的出现极大地鼓舞了虚空，甚至让不少虚空的触手伸到了弗雷尔卓德。
　　就在这时，丽桑卓叫上了阿瓦罗萨，叫上了赛瑞尔达，说服了奥恩，在挖掘了嚎哭深渊后，带领着寒冰血脉，和虚空面对面来了一战。
　　那一战中，丽桑卓失去了自己的姐妹，但也封印了虚空的监视者，而且成功保住了寒冰血脉。
　　有了寒冰血脉，丽桑卓就有了动摇符文法则的力量，那意味着，丽桑卓或许能够对抗虚空！
　　现在，看着面前有些不知所措的艾希，丽桑卓仿佛见到了自己的姐妹。
　　“所以，还是交给我吧。”丽桑卓对自己的发言进行了最后的总结，“沉重总要有人背负……而你，阿瓦罗萨的后裔，你还太过的稚嫩。”
　　“这个世界，并非是你想象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