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下降頭

　　接下來幾天，許不令都在走親訪友中渡過，身為肅王世子，倒是不用登門拜訪別人，但魁壽街的王侯將相免不了過來噓寒問暖壹番。他不太喜歡這些場合，都是陸夫人以監護人的身份待客，他在旁邊裝酷就行了。
　　年三十喝醉酒，他其實壹直有點慌，整天跟在陸夫人屁股後面左瞅瞅右瞅瞅，希望通過蛛絲馬跡確定當晚幹了些啥事。
　　只是陸夫人壹切如常，依舊把他當成沒長大的小孩子，整日裏噓寒問暖管著管那，有時候說話他沒聽還發發小脾氣。
　　觀察幾天確定沒異樣，他懸著的心才徹底放下來，看來真是做夢。不過他還是有點疑惑怎麽會做那樣的夢，難不成真是青春期荷爾蒙爆發……做夢也得夢松玉芙、小滿枝、寧姑娘，怎麽把陸姨給做夢裏去了……
　　思來想去想不通，許不令也只能付之壹笑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只要沒破壞他和陸夫人來之不易、純潔無瑕的感情就好。
　　年關時分魁壽街各家各戶都在忙，陸夫人是蕭家的媳婦，聽說開春的時候蕭家的家主要過來壹趟，最近事情很多，也不能隨時都陪著他。
　　許不令在家待到了正月初七，把身體調養好了後，便又開始準備進宮尋找鎖龍蠱出處的計劃。
　　這次進宮基本上就是背水壹戰了，直接暗中面見皇帝，想方設法問出鎖龍蠱的解毒之法。能全身而退最好，若是不能必然暴露身份，皇帝或許不會殺他，但憑借武力威脅禦駕的行為，肯定吃不了兜著走，說不定連肅王都會被牽連受到處罰。
　　可許不令身中鎖龍蠱時日無多，與幹等著無法預料的危險相比，直接撕破臉皮鬧到兩軍對壘反而是條活路，橫豎都是壹刀，這壹刀至少能承受，總比被鈍刀子割肉磨死強。
　　進宮找皇帝麻煩，肯定不能再從長樂宮走，若是失敗打草驚蛇，事後懷疑名單之中肯定有他，他恰巧在宮裏的話都不用查了，所以還得弄個不在場證明。
　　於是正月初七這天，許不令好生打扮了壹番，騎著追風馬出了肅王府，直接便來到了松柏青在長安城的居所。
　　松柏青發妻病逝後，壹直都住在國子監，但年關時分國子監停課，松柏青便帶著松玉芙回到了曾經寒窗苦讀的竹籍街，父女二人守著老院過年。
　　竹籍街距離國子監並不遠，整條街周圍的胡同裏都住著進京趕考的書生。大玥萬裏疆域，進京科考的學子猶如過江之鯽，交通不發達的緣故，跋山涉水來到長安都得壹年半載，因此多半都是在長安城住下，年復壹年的考，直到高中或者心灰意冷才離去。
　　許不令縱馬疾馳來到竹籍街的壹條胡同裏，挨家挨戶看去，還沒有找到松柏青的門牌，便瞧見了遠處壹棟院子外，身著冬裙的俏麗女子，端了個小板凳坐在門口，碎碎念念著什麽東西……
　　……
　　正月的太陽灑在老舊院落之中，驅散了正月裏的寒冷。
　　幾件洗好的裙子掛在窗戶下的晾衣繩上，晚上要待客的雞鴨魚肉準備好了掛在廚房外，院子裏幹幹凈凈，清掃的壹塵不染。
　　過年辭舊迎新，松玉芙換了身新裙子，月白小襖朱紅褶裙，銀色珠釵插在發髻間，上面刻著壹只喜鵲，雖然是市井女兒家常見的打扮，放在自幼家教熏陶極好的松玉芙身上，卻多了幾分靈氣和文雅，端是壹朵剛剛長成的小家碧玉。
　　因為松柏青出門訪友去了，松玉芙壹個人在家無事可做，便搬了個小板凳放在了院門外，規規矩矩的坐著曬太陽。雙膝上放著本詩集，不過好像也沒心思看，而是捏著個小布偶，揉來揉去嘀咕著：
　　“……色胚……把簪子還給我……不然我就打妳了哈……”
　　嶄新的小布偶也不知是從哪兒買的，上面貼了個小紙條，寫著‘許不令’。
　　嗯……下降頭？
　　松玉芙認真折騰的小布偶，眸子裏全是解氣的模樣，每當有行人經過，又連忙把詩書捧起來，文文靜靜的念幾句‘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等人走了又開始重復。
　　踏踏——
　　清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松玉芙連忙把布娃娃放在腿上，抱著詩書開始念經，還勾勾發絲，做出很認真的模樣。只是很快，她便發現懷中壹空，布偶被人抽走了。
　　“誒~！”
　　松玉芙頓時急了，忙的擡起頭來，卻瞧見身著白衣的許不令，牽著高頭大馬站在面前，面如霜雪不喜不怒，打量著手中布偶。
　　“呀——”
　　松玉芙嚇的三魂去了七魄，小臉兒頓時煞白，繼而想起了什麽，又臉色漲紅，抿著嘴弱弱低下頭，在小板凳上轉了個身，似乎想尋找周圍認識的鄰居。
　　可惜，巷子裏空蕩蕩的，只有沐浴在陽光下的許不令。
　　“給我下降頭，妳好毒的心腸。”
　　“沒……沒有……”
　　松玉芙急急忙忙擡頭，滿眼都是柔弱的模樣，小聲嘀咕：“許世子，我……我鬧著玩，沒給妳紮針……妳別往心裏去，把布偶還給我……”
　　說著想伸手去拿，許不令把手壹擡便夠不到了，只能縮了回去，站起身來靠在門框上，滿眼緊張和窘迫。
　　許不令打量幾眼飽受摧殘的布偶，轉手便掛在了馬鞍旁：
　　“陪我出去逛逛。”
　　“去……去哪兒？”
　　“迎春樓，今晚上不回來了。”
　　“啊？”
　　松玉芙臉蹭的紅了，手兒蜷在胸口，撥浪鼓似的搖了搖頭。
　　年輕男女出去逛逛街自然沒什麽，她也不好拒絕。但晚上不回來了怎麽行，孤男寡女在外面呆壹晚上，她就是什麽都不懂也知道會發生什麽，以後還嫁不嫁人了……
　　再者迎春樓可是青樓，她壹個書香門第的姑娘家，豈能去哪種地方……
　　許不令微微皺眉：“別磨嘰。”
　　“我不去。”
　　松玉芙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氣瞪了許不令壹眼，便準備跑回院裏把門關上，只可惜她那慢吞吞的動作，哪裏比得過身手矯捷的許不令。
　　許不令壹腳踩在另壹邊的門檻上擋住退路：“松姑娘，今天妳不聽話跟我走，上次在鐘鼓樓親我的事兒，明天就會傳遍大街小巷。”
　　吊兒郎當的語氣和做派，簡直和長安城的紈絝子弟壹模壹樣。
　　松玉芙又羞又氣，雙手放在腰間，略顯氣悶的道：
　　“許世子，您千金之軀，豈能如此放浪？再者妳占了便宜，還……還威脅我……”
　　“我占什麽便宜？”
　　許不令攤開手滿眼莫名：“妳強行親我，反過來變成我占妳便宜，憑什麽？妳比我長的漂亮不成？”
　　松玉芙眨了眨眼睛，稍微琢磨了下，好像還真找不到反駁的借口。
　　“我……我是女兒家……妳是男人……”
　　“男人又怎麽了？男人就不能守身如玉潔身自好，男人就能被無良小姐隨意占便宜？”
　　“哎呀~許世子，妳……妳怎麽這樣……”
　　松玉芙有苦說不出，在原地墊了墊腳尖，惱火道：“就當我占妳便宜好了，我道歉，不過……真的不能和妳出去過夜……”說到最後聲若蚊吟，幾乎聽不見了。
　　許不令眼神平淡：“道歉有什麽用？要麽我親妳壹下咱們兩清，要麽陪我去迎春樓逛逛，妳自己選。”
　　松玉芙小臉通紅，撥浪鼓似的搖頭，顯然壹個都不想選。
　　許不令見狀也不多說，擡手就捏住了松姑娘的下巴，俯身準備來個親密接觸。
　　松玉芙被抵在門框上踮起腳尖，看著許不令的臉頰越來越近，腦袋頓時懵了，急忙用手捂住小嘴，悶聲道：
　　“住嘴……我……我陪妳去就是啦……妳不許欺負我……”
　　許不令這才滿意，松開手走向巷子外面：
　　“放心，我不喜歡青瓜蛋子。”
　　“嗯？”
　　松玉芙顯然沒聽懂，不過也不敢問，老老實實的跑回去寫了張紙條放在桌上，又跑到銅鏡前稍微打扮了下，才不情不願的鎖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