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小場面

　　趙家峪和大孤鎮的戰鬥很順利。
　　然而青雲鎮這邊卻出現了紕漏。
　　盡管張大彪、孫彬還有孫德勝也跟沈泉、王懷保他們壹樣，在淩晨之前唱了壹出戲，竭力想讓鬼子看到，八路軍就在營地。
　　然而，青雲鎮這邊的鬼子指揮官卻要比大孤鎮那邊的謹慎。
　　這邊的鬼子指揮官並沒有貿然投入整個步兵大隊發起突襲，而只是出動了壹個中隊，這個中隊在逼近到八路軍營地附近之後又派出壹個步兵小隊突入，中隊主力卻留在百米外，這下直接就穿幫了。
　　因為營地根本是空的。
　　獨立團早已從地道轉移到外圍。
　　於是，奇襲就變成了正面強攻。
　　盡管日軍是倉促應戰，並沒有事先構築好防禦工事，但是日軍擁有絕對優勢的火力，青雲鎮方向的鬼子不僅有重機槍中隊，還有壹個炮兵中隊，這點要比大孤鎮方向的日軍強，大孤鎮方向的日軍連炮兵小隊都沒有。
　　這也是因為北澤大隊提供的情報中說，駐紮在青雲鎮的是獨立團的主力，還有騎兵，而在大孤鎮的八路軍大多數都是民兵，所以宮野道壹才給青雲鎮的日軍配了壹個炮兵中隊，有四門九二步兵炮。
　　青雲鎮日軍的重機槍中隊也裝備六挺九二式重機槍。
　　這個火力根本不是獨立團能比，獨立團只有七挺九二式重機槍，九二步兵炮也才只有兩門，而且都留在趙家峪用來對付小鬼子的那支特種部隊，張大彪壹營和孫彬三營只有拐把子還有歪把子，而孫德勝的騎兵連更是連壹挺機槍都沒有。
　　所以壹看情況不對，孫德勝的騎兵連直接沒敢沖鋒。
　　因為迎著鬼子的重機槍火力還有炮兵火力沖鋒，根本就是自殺。
　　張大彪的壹營還有孫彬的三營倒是組織了幾次沖鋒，從左右兩翼包抄，試圖造成日軍混亂，然而沒有什麽卵用。
　　日軍絲毫不慌，憑借火力優勢迅猛回擊。
　　壹營和三營的攻擊很快就被打退，側翼的支援火力也遭到日軍的壓制，在日軍炮兵火力還有擲彈筒的猛烈打擊之下損失慘重。
　　孫彬便沒了主意，趕緊跑到壹營陣地上。
　　“老張，咋弄啊？”孫彬黑著臉道，“鬼子火力太猛了！”
　　“娘的！”張大彪也恨恨地捶了下地面，罵道，“鬼子是真他媽的闊氣，炮彈、子彈還有擲榴彈跟不要錢似的，壹打起來就沒完沒了。”
　　“可不是咋的？”孫彬唉聲嘆氣道，“哪像咱，壹挺機槍才給了五百發子彈，剛才這壹波火力急襲，我們三營就已經打得七七八八。”
　　“我們壹營也沒好到哪去。”張大彪嘆道，“這仗沒法打了。”
　　孫彬道：“老張，那妳的意思是，撤？”
　　“撤吧。”張大彪黑著臉道。
　　“娘的。”孫彬道，“真不甘心哪。”
　　“老孫，妳知足吧。”張大彪道，“得虧現在是夜間，要換成是白天，咱們要想撤退非得脫層皮不可。”
　　“也是，那就撤吧。”
　　孫彬道：“唉，回頭團長又要罵人了。”
　　“罵就罵吧。”張大彪道，“吃了敗仗，有啥好說的？”
　　當下兩人帶著部隊分頭撤退，日軍也沒有貿然追擊，只是把青雲鎮這邊發生的事情緊急報告給近衛第二師團部。
　　……
　　這壹晚，對於近衛第二師團部的全體人員來說，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雖然不能跟兩個步兵大隊以及北澤大隊壹同出戰，但他們仍可以守在師團部，等待前方傳回的捷報，第壹時間與袍澤分享勝利的喜悅。
　　然而等來的並不是勝利的喜訊，而是噩耗。
　　“納尼？”宮野道壹難以置信得道，“河野大隊在青雲鎮遭到奇襲？”
　　“是的。”龜川清將電報遞給宮野道壹，又道，“河野君在電報裏說，至少壹千多八路軍明明都在軍營裏，可是當河野大隊的壹個步兵小隊突入軍營，卻發現軍營是空的，然後八路軍卻突然出現在了河野大隊的左右兩翼。”
　　“八嘎。”宮野道壹道，“這是怎麽回事？”
　　龜川清搖了搖頭，又道：“要不是河野君足夠謹慎，提前做好了防禦部署，很可能就已經中了獨立團的奸計。”
　　“糟糕！”宮野道壹突然反應過來，急道，“藤本大隊還有北澤大隊會不會也遇到這樣的情況？快，立即致電藤本大隊還有北澤大隊，提醒他們務必小心！”
　　“哈依！”龜川清猛壹頓首，示意通訊課長五十嵐美去傳達命令。
　　然而片刻之後，五十嵐美便黑著臉回來，報告道：“師團長，藤本大隊還有北澤大隊都已經聯系不上了！”
　　“納尼？聯系不上了？！”
　　宮野道壹立刻楞在那裏。
　　……
　　趙家峪，戰狼中隊和警衛連正在打掃戰場。
　　李大爺家的這棟前後三進的院子基本算是報廢了，不光是中院的房屋還有院墻被炸得稀爛，前院和後院也被打得壹片狼藉。
　　王野左右手各抄著壹把駁殼槍，率先入內。
　　魏大勇、呂常勝、李俠、王喜奎等隊員也紛紛跟進。
　　還有壹些隊員則單手持槍，另壹只手打著松明火把。
　　從前院開始，見著壹個鬼子，王野不由分說先照著面門打兩槍。
　　“全體都有。”王野壹邊補槍壹邊大聲提醒，“見著鬼子壹律先補槍，照著鬼子的面門上打，確保死透了。”
　　主要是提醒警衛連的戰士。
　　戰狼中隊的隊員不用提醒。
　　還真的有裝死的鬼子，徐有耕剛要給壹個鬼子補槍，那鬼子突然坐起，手裏赫然還握著壹顆正在呲呲冒煙的手雷。
　　徐有耕的第壹反應是臥倒。
　　同時大聲示警：“手雷，臥倒！”
　　但是臥倒之後，徐有耕才意識到不對。
　　因為鬼子手裏的手雷會淩空爆炸，臥倒沒用……
　　所幸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壹堵高壯如山的身影已經越過他撲上去，壹伸手像抓小雞仔似的把那個鬼子拎起來，再壹個翻身後把鬼子壓在身下，那顆呲呲冒煙的手雷也被壓在了鬼子身後，隨即就是轟的壹聲響。
　　高壯的身影被震得彈起來少許。
　　鬼子身下更是冒出濃郁的硝煙。
　　徐有耕這才發現救了他的是呂常勝。
　　“老呂，妳沒事吧？”徐有耕趕緊上前把呂常勝攙起。
　　呂常勝揉了揉自己的腰板，搖頭道：“沒事，問題不大。”
　　戰場很快打掃完，壹共找到六十壹具鬼子屍體，加上村尾山道被幹掉的十三個鬼子狙擊手，壹共七十四個。
　　王野讓戰士們把七十四具鬼子屍體搬到村口，擺成壹排。
　　繳獲的武器裝備也擺成壹排，壹共七十四支仿M1921湯姆森沖鋒槍，十三支加裝了四倍瞄準鏡的三八改式狙擊步槍，此外就是鋼盔、護目鏡啥的。
　　朱子明的屍體也被找到，不幸的是，已經被炸成了四塊。
　　當時朱子明所站的方位，身後墻內藏了壹捆集束手榴彈。
　　擔心嚇壞趙家峪的鄉親，王野讓魏大勇找了塊草席把朱子明的屍體拼起來並包裹住，單獨放在壹邊。
　　然後挨個翻鬼子的軍裝。
　　壹本接壹本的軍官證很快被翻出來。
　　正翻找時，李雲龍、趙剛、刑誌國從地道上來。
　　李大爺和趙家峪的鄉親們也紛紛從地道裏上來。
　　剛才鬼子進村前，鄉親們其實早已經躲進地道。
　　只有民兵、戰狼中隊還有警衛連的戰士喬裝成鄉親，留在團部大院周圍的十幾棟民房裏邊，故意弄出些動靜。
　　看到排成壹排的鬼子屍體，
　　鄉親們紛紛發出驚呼，感到後怕。
　　心說要不是有獨立團，趙家峪肯定完了。
　　李雲龍哈哈壹笑，問道：“小王，幹掉了多少個？”
　　“連同偷襲咱們團部的，還有留在後崖接應的，壹共七十四個，全部被我們幹掉了，壹個都沒有跑掉。”王野報告道。
　　“我們呢？”李雲龍又道，“傷亡幾個？”
　　王野答道：“我們戰狼中隊沒有壹人傷亡。”
　　徐有耕則有些臉紅的回答道：“我們警衛連死了九個，重傷三個，這會都已經送到野戰醫院搶救了，不過情況不太樂觀。”
　　“妳說啥？”李雲龍臉色垮下來。
　　“徐有耕，妳狗日的是幹什麽吃的？”
　　“咱們以有心算無備，還提前布置了交叉火力。”
　　“老子甚至把全團僅有的七挺九二式重機槍都調給了妳們警衛連，”
　　“都這樣了，妳們警衛連還傷亡了十二個戰士？妳是怎麽指揮的？我看妳這個連長趁早別當了，去炊事班給老王當副班長吧。”
　　徐有耕耷拉著腦袋，不敢反駁壹句。
　　整個獨立團那麽多營級和連級幹部，也就是王野敢跟李雲龍對罵，其他的營連級幹部挨了李雲龍罵都不敢吭聲。
　　因為李雲龍罵得在理啊。
　　警衛連表現確實不理想。
　　要不怎麽人家戰狼中隊就沒有傷亡？
　　開打之前，王野可是反復提醒過他，讓他們警衛連不要掉以輕心，可是他徐有耕卻還是大意了，覺得這種仗就是手拿把攥根本不會有懸念。
　　然而現實很快給了他壹個殘酷教訓，這夥鬼子真不壹般。
　　得虧有戰狼中隊，如果只有他們警衛連，這壹仗的結果就很難說。
　　最後還是趙剛勸道：“老李，戰爭就是這樣，只占便宜不吃虧的事情是不存在的，這壹仗警衛連的表現是不好，從中汲取教訓就是了。”
　　李雲龍哼了壹聲，又對李大爺說道：“李大爺，妳家的院子毀了。”
　　“害，這個沒啥。”李大爺壹擺手道，“就是壹個老破院子而已，毀就毀了，而且能換來這麽多個鬼子，值了！”
　　“那不行。”李雲龍道。
　　“李大爺妳放心，我們會重新修葺好。”
　　“團長，真不用。”李大爺連連擺手道。
　　“李大爺，妳就別推辭了。”刑誌國道，“畢竟我們也要地方住。”
　　“呃，這倒是。”李大爺便也不再多說，這個三進三間的院子雖說破了點，可也是當年他走西口賺的血汗錢置辦下的，能修葺好當然是最好。
　　李雲龍又說道：“徐有耕，挖個坑把這些鬼子埋了。”
　　這麽熱的天，這些鬼子又基本被打爛了，很快就會發臭。
　　徐有耕答應了壹聲，帶著警衛連的戰士乖乖的去村口挖坑埋屍。
　　李雲龍的目光又越過夜空投向大孤鎮還有青雲鎮的方向，說道：“不知道大孤鎮還有青雲鎮那邊打得怎麽樣了？”
　　話音才剛落，壹騎快馬就沖進了趙家峪。
　　“團長！團長！”馬背上的通信員高喊道。
　　“營長讓我向妳報告，偷襲大孤鎮的鬼子……”
　　說話間，騎兵通信員已經催馬來到李雲龍等人的跟前。
　　頓了頓，通信員又道：“已經被我們二營、縣大隊還有各區小隊全殲，進入伏擊圈的九百多個鬼子大多遭到擊斃，只有不到百人趁夜潰逃進入周圍苞谷地，現在，我們營長正帶著全營的戰士還有縣大以及各區小隊的民兵展開地毯式搜索。”
　　“漂亮！”李雲龍笑道，“沈泉和王懷保幹得不錯，哈哈。”
　　頓了頓，又道：“妳回去告訴沈泉還有王懷保，壹定要把潰逃進入苞谷地中的小鬼子都揪出來幹掉，絕不能讓他們禍害大孤鎮周邊的鄉親。”
　　“是！”通信員在馬背上敬了記軍禮，轉身策馬飛奔而去。
　　李雲龍哈哈壹笑，又在王野肩膀上猛的拍了壹下，誇贊道：“小王，妳狗日的可真是個狗頭軍師，老子蹲了兩天柴房居然換來這麽大的戰果！”
　　說著，又開始罵：“妳小子有這麽好的苦肉計為什麽不早用？”
　　“要是早用了這壹出苦肉計，咱們不是早就幹掉鬼子這支特種部隊？”
　　王野聽得直翻白眼，心忖道，妳狗日的還真以為這事很容易？要不是我有先知優勢知道朱子明會叛變，能有這樣的好事？做妳的春秋大夢吧。
　　刑誌國道：“現在就看青雲鎮那邊會有什麽結果了。”
　　“青雲鎮？”李雲龍道，“青雲鎮我是壹點都不擔心。”
　　趙剛也道：“確實，張大彪的能力相比沈泉和王懷保強出壹籌不止，而且青雲鎮那邊是咱們的團主力，還有孫德勝的騎兵連在，肯定沒有問題。”
　　話音剛落，村口方向便又有壹騎快馬飛奔而來：“團長，團長……”
　　“哈哈哈，說曹操曹操到，肯定是青雲鎮的通信員到了。”李雲龍笑著迎上前。
　　轉眼之間，那騎快馬便已經來到李雲龍的跟前，報告道：“團長，青雲鎮的鬼子沒有上當，我們得奇襲失敗了。”
　　“妳說啥？”李雲龍大怒道。
　　趙剛和刑誌國也是瞠目結舌，這個沒想到。
　　通信員道：“鬼子只派了壹個步兵小隊進入我們的宿營地，大隊主力卻留在了青雲鎮外圍，所以奇襲打成了正面陣地戰。”
　　“他娘的，張大彪這個狗日的。”
　　李雲龍急赤白臉的道：“枉老子剛才還在誇他，結果這個狗日的立馬就拉胯了，他可真行，他可真替咱老李長臉。”
　　騎兵通信員的腦袋便耷拉下來。
　　獨立團各營各連的集體榮譽感很強烈。
　　李雲龍這樣罵張大彪，通信員感到很難過。
　　趙剛便對通信員說道：“妳馬上回去通知張營長、孫營長還有孫連長，讓他們趕緊把部隊帶回趙家峪，千萬不要留在青雲鎮跟鬼子過多糾纏。”
　　“是！”通信員敬了壹記軍禮，轉身催馬飛奔去了。
　　“他娘的。”目送通信員身影如飛而去，李雲龍道，“多好的壹出大戲，楞是讓張大彪弄成了虎頭蛇尾。”
　　“團長，妳就知足吧。”
　　王野忍不住懟了壹句：“這才是戰爭的常態，好吧？”
　　“三處伏擊，能有兩處得手，只有壹處失手，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
　　“要是事事都能如我們所願，照著咱們的設計上演，那就不是打仗而是演習，鬼子的便宜可沒那麽好占。”
　　趙剛也說道：“是啊老李，我也覺得這壹仗打得不錯。”
　　刑誌國也道：“是啊老李，無論如何這都是壹個勝仗，而且還是大勝！”
　　“大勝什麽。”李雲龍道，“也就是殲滅了鬼子的壹個特戰大隊外加壹個步兵大隊，小場面，小場面而已。”
　　王野忍不住又翻起白眼。
　　這個狗日的，沒說兩句又開始凡爾賽了。
　　其實心裏不知道多高興，要知道這次在趙家峪殲滅的北澤大隊可不是壹般的鬼子，而是鬼子花了大量的時間及成本打造的特種部隊。
　　北澤大隊的覆滅，肯定會對日軍高層的戰術思維造成極其嚴重的影響。
　　不出意外的話，包括岡村寧次、巖松義雄在內，日軍的高級將領肯定會開始質疑特種部隊在攻勢作戰中的作用。
　　其中的原因也很簡單。
　　先是山本大隊，再是北澤大隊。
　　都在攻勢作戰中敗下仗來，而且是慘敗。
　　反倒是他們戰狼中隊，先後兩次與山本大隊及北澤大隊交手，都取得了完勝。
　　這就不能不使日軍的高級將領產生懷疑，特種作戰是不是在攻勢作戰中無效，而只有在防禦作戰中才能發揮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