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林家綺夢

翌日，冷三果然是如約前來。
林博淵自認為已經摸清了他的底，當然是沒有半分客氣，直接開門見山道，“冷三，誠如妳所言，這門親事既然定下了，我們林家就不能言而無信，但妙婷是我們林家的金枝玉葉，是有大前程的人，不是妳哥那種鄉下人可以宵想的，蓉芳更是已經訂了婚，所以我決定把自己的三女兒嫁給妳二哥，也算是圓了當年已逝先父的承諾。”
他說這話時，臉色嚴肅，模樣高高在上，眼中還透著壹抹不甘。
冷三見此，濃眉微挑，暗藏華艷的眸子中似乎快速的劃過了什麽，隨即嗤笑，“三女兒？”
那莫名的語調，直讓孟玉琴壹陣不喜。
“怎麽，莫非妳還想討價還價不成？”孟玉琴高昂著下巴，矜持的如同西洋宮廷畫中的貴婦，居高臨下道，“人要認清現實，更何況當年是妳們姓冷的欠了林家，而妳也不過就是來代兄迎嫂的，既然人都給妳們了，還是閑話少說，趕緊把我們林家的傳家寶翡翠雙魚配交出來吧！”
聞言，冷三暗藏在大胡子之下的唇角，嘲諷之色更重，“好啊，三閨女是吧，行，反正妳們林家是恩人，妳們說了算，不過，妳們總要把這個三閨女帶出來讓俺過過目吧，俺哥可不會娶壹個醜八怪的。”
他的聲音慢悠悠的，依舊鄉音濃重，卻帶著壹種肆意的韻律，細細感受，竟是有種大局在握的戲謔。
對其十分厭惡的林家人，自然不會註意到這等細節，林博淵聽了這話，直接雙眼微瞇道，“想看我女兒，就先把翡翠雙魚佩拿出來讓我們過過目，我們總要確定，信物到底是不是在妳手裏！”
這架勢，分明是把自家女兒當成貨物了！
冷三眼底的不屑之色更重，心中倒是對林家那個可憐的女兒升起了壹絲好奇，他無所謂的將手伸進棉襖裏，掏弄了壹陣，終於拽出了壹塊兒男子拳頭大小的玉佩。
只見這塊兒玉佩通透圓潤，滑如流油，其色飽滿中正，高貴無匹，竟是翡翠中的極品——玻璃種帝王綠。
不止如此，它的雕工也十分精妙，兩條龍魚，頭尾相交，渾然壹體，每片魚鱗都是纖毫畢現，當真栩栩如生。
最難得的是，這塊圓形的玉佩足足有兩指厚，先不說它代表的意義，單單是這塊兒翡翠本身，市價都得值個幾億，就算是對於林家這樣的豪門來說，幾億的財富，也不是壹筆小數目了！
登時，林博淵，孟玉琴二人就被吸引了心神，林妙婷和林蓉芳兩人眼中更是流露出了迷醉的色彩。
林博淵到是沒想到這個鄉巴佬會這麽爽快的就把玉佩拿出來，還答應了換人代嫁的要求，不過……他記得自己壹直叫人盯著他的動靜，並沒有發現他有什麽異動，那這塊兒玉佩到底是什麽時候從銀行中被取出來的呢？
算了，事到如今，想這些也沒用了，他朝著鐘叔揮了揮手，鐘叔立刻心領神會，微壹點頭，退了下去。
不壹會兒，壹個十五六歲的少女跟著鐘叔，慢慢騰騰的低著頭走了進來，那細碎的步伐，就像是走在薄薄的冰面上，小心翼翼的。
“綺夢啊，來了，挺長壹段時間沒回家了吧，快擡起頭來讓我瞧瞧。”孟玉琴和藹可親的聲音中隱含著炫耀貨物的得意。
林綺夢似是沒想到孟玉琴會這般和顏悅色的跟她說話，整個人就像是受驚的天竺鼠壹般，瑟縮的擡起了頭。
登時，冷三譏誚肆意的眸子微微壹滯，總算是看清了這林綺夢的全貌。
只見眼前這少女，烏發及臀，似墨似綢，膚如皓雪，滑若清波，壹雙大而狹長的淡茶色的眸子，就算是不言不語，也浸潤著瑩瑩的水光，明明清澈見底，卻又欲語還休，瓊鼻挺翹，雙眉含黛，壹張因驚訝而微張的櫻唇，粉白粉白的，嫩的好似浸了密的花瓣兒，可以說這是壹張精致幼嫩的過了分的容顏！
她的身姿纖細，柔若無骨，偏生胸前波濤洶湧，當真是童顏巨乳，就連冷三都不得不承認，這是壹個足以讓男人瘋狂的絕世尤物！
不過，冷三很快就回了神，畢竟這種清純如水的菟絲花，他見得多了，就算這壹朵擁有獨壹無二的美麗，也不值得他側目。
“夢兒這些年倒是越發青出於藍了。”孟玉琴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林綺夢壹番之後，溫柔的掩唇笑道。
她這話卻是讓本就嫉妒的難受的林妙婷，立馬不受控制的爆發了，“媽，妳怎麽能誇這個小賤人呢，長得再好又怎麽樣，還不是要爛在山溝兒裏，哼！”
林蓉芳倒是沒有開口，只是婷婷裊裊的坐在壹邊，掩下自己眼中與林妙婷如出壹轍的妒意。
此時，林綺夢卻是被林妙婷的壹句話弄傻了，本就怯懦的臉頰更加蒼白驚恐，顫顫的問道，“二姐，妳……妳這話是……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看見那個土鱉了沒有，以後他就是妳的小叔了，妳啊，馬上就要嫁給壹個鄉下獵戶了！”林妙婷惡意的笑道。
林蓉芳緊接著適時的微微蹙眉，不贊同的搖了搖頭，“二妹，夢兒本就內向，妳也是讓她跟夫家的人認識認識再說，哪有這麽直白的！”
看似體貼的話語，卻再次肯定了這個無情的事實。
林綺夢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她機械而又顫抖的看向冷三，卻被他粗鄙的樣子嚇了壹跳，早就蓄滿了淚水的眼睛，瞬間泛濫成災。
“夢兒啊，好好地，妳哭什麽？不會是喜極而泣了吧！”孟玉琴正在神清氣爽中，見了林綺夢的淚水，臉上的笑容更加舒爽了幾分，“也不怕告訴妳，這門婚事可是當年妳爺爺替妙婷定下的，不過妙婷現在前程遠大，蓉芳又訂婚了，所以，這婚事就便宜妳了，對了，趕緊打個招呼，這個冷三就是妳未來的小叔了，壹會兒妳上樓收拾收拾，就跟著冷三離開，代兄迎嫂據說是他們那兒的傳統，妳啊，也別怪他二哥不親自前來。”
這話，說的極為冠冕堂皇，不知道的還以為孟玉琴有多向著林綺夢呢，可事實上，這個消息對林綺夢來說不亞於晴天霹靂！
長年累月的欺辱，早就讓這個私生女沒有了反抗的勇氣，她只能帶著最後壹絲希望的看向林博淵，略顯空洞的眸子淚光閃閃，宛如在看最後壹根救命稻草。
林博淵的眼中的的確確是劃過了壹抹不舍，只不過，來得快去得也快，他只是看了林綺夢壹眼就移開了視線，甚至略顯急切的問道，“冷三，這就是我的三女兒林綺夢了，人妳已經見到了，現在把翡翠雙魚配交出來吧！”
免費看了壹場倫理大戲的冷三心情似乎挺不錯的，他毫不客氣的盯著林綺夢，哈哈大笑：“這個小姑娘倒是很水靈，比妳另外的兩個閨女強的多了，想不到妳這個土豪還是個地道人啊！”
“妳，妳這個土鱉，什麽意思？居然說我比不上這個身份卑賤的賤人！”林妙婷登時被刺激的不行。
就連林蓉芳那麽心機深沈的壹個人，端莊的臉色也有些龜裂。
就在這時，大廳中突然‘碰’的壹聲輕響，眾人循聲望去，這才發現林綺夢竟是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暈厥了過去！
見此，冷三暗藏在眼底深處的不屑已然轉成了無視。
“還真是個上不了臺面的東西！”孟玉琴冷哼壹聲。
林博淵的臉色卻是不怎麽好，耐性也被磨得差不多了，“冷三，我們林家的女兒不是妳能評價的，別再耍花樣了，人妳可以帶走，趕緊把玉佩給我，從此以後，我們林家跟妳們再無瓜葛！”
“好啊，沒問題，不過，妳要答應俺兩個條件……”冷三漫不經心的甩動著手中的玉佩，將它輕輕巧巧的拋來拋去，聲音中卻隱含鄭重，“第壹，我們冷家欠林家的恩情自此要壹筆勾銷；第二，這個女人從今往後，只是我們冷家的人，她不再是妳的女兒，更跟妳們林家再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林博淵聞言，眉心微皺，總覺得事情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兒，只是，他整顆心都隨著那塊兒玉佩壹起壹伏，生怕被冷三壹個不小心摔壞了，哪還有多余的精神去思考那麽多，當下就冷聲應道，“好，我答應妳，林綺夢從今以後都不在是我林博淵的女兒，現在妳可以把翡翠雙魚佩給我了吧！”
眼見林博淵如此心急，冷三咧嘴壹笑，華艷暗藏的眸子流露出了幾分得逞和鄭重，“好，林家主，希望妳能記住今天所說的話，玉佩給妳，接好了！”
他言罷，就將手中的玉佩輕巧的壹甩，手腕稍動。
林博淵登時大驚，那麽小的動作幅度，自己怎麽可能接的到？！這冷三……
只是，林博淵還沒來得及口出惡言，那玉佩竟是已然輕輕巧巧的落在了他的手裏！
“哼，果然是靠力氣過日子的鄉下人，就是這麽粗鄙！”林博淵略顯尷尬的冷哼壹聲，趕忙小心翼翼的仔細檢查起玉佩。
孟玉琴也收了虛偽的笑意，冷臉打發道，“既然已經兩清了，妳帶著那個賤丫頭趕緊走吧，恕我們林家就不遠送了！”
言罷，她和林蓉芳急急地圍攏到了林博淵身邊，瞧著翡翠雙魚佩，壹臉喜意。
見此，冷三嗤笑壹聲，毫不拖泥帶水的起身，將昏迷在地上的林綺夢，用壹只手，輕輕松松的攔腰抱起，似嘲似諷的冷睨了林家人壹眼，連招呼都沒打壹個，便肆意的大步離開。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冷三抱著林綺夢離開的背影，林妙婷的目光竟是有些晃神，心中空落落的，就好像丟失了什麽東西壹樣。
不過，她轉眼就把這種感覺拋之腦後，偎在林博淵身邊賣乖討好起來。
只有鐘叔，自始至終都將目光定格在冷三的背影上，沒有移動半分。
又是這種感覺！
居然又是這種感覺！
就像是第壹次見到冷三的那種錯覺壹樣，那挺直的脊梁仿佛能夠直上雲霄，貴不可攀，林家的大門在他那雙破了皮的棉鞋之下，仿若塵埃。
驀地，鐘叔突然壹凜，腦子中想起了鬼冢在離開林家時，單獨留給他的壹句話：這些年，我為了報答林老先生的知遇之恩，已是仁至義盡，正所謂：福禍相依，因果循環，當日林老先生結下的善果，希望他日不要變成惡因才好，還望慎重慎言。
此時，冷三早就走的沒了蹤影，林家還陷在眼前的喜悅中，莫名的，鐘叔的眼中卻劃過了壹抹對未來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