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夢斷
　　靜竹走了幾天了，我的心仿佛隨她到了上海，心中有壹種隱隱的擔心。本來打算壹鼓作氣，見她父母，領了證，萬事大吉。偏天不隨人願，又要分別這麽長，最怕夜長夢多。
　　我老是覺的虧欠靜竹太多，想為她做些什麽。壹天晚上，和老孟的幾個朋友吃飯。得知老孟的公司要拍壹古裝劇，投資滿大，就想替靜竹要個角色。老孟問老李(該劇導演)：”妳看看有沒有適合靜竹的角色，給楊處壹面子，楊處幫過我們不少。“我知道這孫子把球踢給老李。老李慢吞吞地說：”楊處，是這樣，這部戲由幾個公司投資，其中有央視電視劇中心，女壹號已簽了合同，再說換女壹號我們自己作不了主，靜竹和女壹號形象、年齡有點差距，真不太好辦，不是不給您面子，要不，我看看別的角色。“
　　”李導，您誤會了，我不是想要女壹號，戲份多壹點的配角也行。“
　　第二天老李打來電話說：”楊處，定好了，戲挺多，就是出場晚些。“ ”謝謝妳，老李，這樣，妳現在就給wl打電話，千萬別提我。“老李笑笑說：”明白，您放心。“不壹會，老李來電話了：”楊處，她同意了，還挺高興。“我的心稍稍安了下來。
　　這部戲播出時我特意看了壹點，當我看到劉邦說著白居易的”上窮碧落下黃泉“，呂後喝著清朝的碧螺春，韓信騎著漢武帝時才有的汗血寶馬時，我徹底服啦，真後悔給靜竹找壹爛劇。這幫孫子連最基本的歷史知識都欠缺，還敢拍歷史劇，還在央視播出，更別提編劇糟蹋古人的功力。靜竹表演還是中規中距，還是和角色有距離感，演有心計、陰毒的人缺乏經驗，看起來突破自己不是那麽容易。
　　我天天算著wl的歸期，每天睡覺時都在日歷上寫上：靜竹，離見妳日子又近了壹天。在這段難熬的日子裏，我每時每刻都在思念她，每時每刻都想給她打電話，但又怕打擾她。這種矛盾的心情折磨的我生不如死，真是：壹日如三秋，半月似千年。她也沒給我打過電話，我理解，自始至終，她都是被動的，被傷害的。
　　終於，壹天中午，她的壹個朋友告訴我說她回來了。我馬上請了假，直奔她家。敲敲門，裏面傳來聲音：”誰呀，有事嗎？“那聲音宛如天籟，繞梁不絕。門開了，我魂牽夢繞的她出現在面前，神情淡然，壹點點笑意掛在臉上，我關上門，靜靜地望著她，足有二十秒，壹句話不說，感覺眼裏濕濕的。
　　”靜竹，妳終於回來了，妳如果再不回來，我會忍不住去找妳，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再也控制不住噴湧而出的復雜情感，緊緊摟住她，眼淚不斷滴在她的臉上。她沒說壹句話，也沒動。我瘋狂的親吻她，撕扯她的衣服。
　　”哎喲，腰，腰，我的腰，妳把我的腰弄斷啦。“她叫起來了，我停了下來，說：”對不起，對不起。“事畢，我累的仿佛就剩最後壹口氣了，像壹只死豬躺在床上壹動不動。
　　”我這些天壹直在想咱們之間的事情，如果妳再年齡大些，形象再普通些，我可能會接受妳更容易些。妳看起來有點孩子氣，有點帥氣，這當然不是什麽缺點，只是不太適合我，很容易讓人聯想起‘小白臉’這個詞。我想我的方父母很難接受妳。“靜竹有點憂心忡忡地說。”這樣，我們下午去妳家，見見妳方父母，這也是對老人的尊重。“想想我的所作所為，我想笑，我想我恐怕已到了無恥的最高境界了吧。”好吧，“她有點不太情願的答到。
　　吃過飯，我們買了點東西去了她家。在路上，靜竹突然說：”妳換身衣服吧，這身看起來像個小青年。“”不用，該什麽樣就什麽樣。用不著裝。“我比較喜歡諾帝卡、馬克華菲這壹類的休閑品牌，人長的單薄了些，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小壹些。我對靜竹說：”到妳家，妳盡量別說話，好嗎？“她點點頭算是同意了，其實我怕她哭出來，受了這麽多委屈，又對父母依賴，見了父母，不哭才怪呢。不過後來還是沒忍住，算是白交待。
　　壹路上靜竹給我介紹她家的詳細情況：父母都是總後幹部，官至師級，正直嚴肅。母親是文職人員，大方和藹，壹妹壹弟，都比我大幾歲。妹妹在北京市發改委，弟弟在北京軍區後勤部，副團。她的兒子在她離婚後主要有他父母帶，和她有點生疏。 車子很快到了她家門口，壹棟三層小樓，有些破舊，但憑添幾分肅穆進了門正好看見她的兒子和她妹妹在玩，兒子見了她沒有想像中的親熱，只是喊了聲：”媽媽妳回來啦。“她妹妹沒有靜竹漂亮，但打扮比較入時，還算是個美女。只是帶著點傲氣。靜竹介紹到：”這是我兒子，這是我妹妹靜蘭，“
　　我拿出壹個玩具給她兒子，孩子懂事的說了聲：”謝謝叔叔。“”哎！妳好靜蘭，“我給她妹妹打個招呼。
　　”妳好，請進。媽，我姐來啦！“她妹妹從我壹進門就滿臉疑惑的看者我，並沒問，還算有教養。
　　”姐。聽說妳剛拍壹瓊瑤劇，什麽角色？“
　　”呆會再聊吧！“
　　進了客廳，她父母都在。父親壹看就是壹位職業軍人，坐著身板也挺的筆直，身材不高，但透著壹種威嚴。母親面容和藹，臉上掛著笑容，”伯父、伯母您們好，身體還毫好吧！“老人答到：”快坐，孩子，吃過了嗎？“我心裏泛起陣陣酸楚，想想我對人家女兒做的種種事情。”靜竹給我們介紹介紹客人。“老人對靜竹說。從我進來，兩位老人臉上就掛著疑惑。落座後，我知道真正的考驗開始了。我仿佛有壹種上刑場的感覺，下意識的深呼了幾口氣。
　　靜竹看看我，我慢慢地說：”是這樣，我，我和靜竹準備結婚了，想在結婚前看望壹下二老，聽聽您們的意見，本來，早該來看望二老，只是我們認識時間不長，最近才談到結婚。不過，在這之前，壹定要看看二老，靜竹再大也是您們的孩子。“在這個過程中，我看到她們的嘴都慢慢張成了o型，面面相覷，仿佛見到外星人。三人目光投向wl，她好像要哭出來似的。我看了她壹眼，才憋回去。
　　”妳多大拉，在哪工作？“她父親威嚴的問道。
　　”噢，我三十五了，在gdp，看著比較年輕，其實比靜竹小不了多少，“我有點心虛。
　　”看著不太像，靜竹比妳大很多，我認為妳們不太合適，年輕人，要慎重，結婚不是兒戲。“
　　我想起《武林外傳》中老白對湘玉的父親說的壹句臺詞：”我這人就愛娶寡婦，特別是姓佟的。“我想對她父親幽他壹默：”我這人就愛娶老娘們，最好帶壹孩子。“望著她父親嚴肅的目光，我沒敢說，真怕他抽我。
　　”我送孩子去了，妳們聊。“她父親起身走了。她媽媽對靜竹說：”靜竹，妳來壹下。“說完帶她上了樓。客廳裏只剩下我和她妹妹。氣氛壹下子凝重起來。
　　”哎呀，我姐行啊！還玩把姐弟戀，並且還挺帥，我姐活的比我瀟灑。“她妹妹邊打量，邊開玩笑，看的出來並非惡意。
　　”妳這麽說妳姐，可有點不尊重她。就算我比妳小幾歲，將來妳照樣叫我姐夫。“看她開起了玩笑，我也輕松不少。
　　”得，姐夫妳坐，我上班去。“起身要走，又回頭輕聲說：”我希望妳成為我姐夫，那就太有意思啦。“
　　壹下午，母女倆都沒下樓，我欲感不妙。
　　五點左右的時候，她父親、兒子、妹妹、還有妹妹的女兒都回來了。她妹妹壹看就是肯老的主。靜竹和她媽媽下了樓。她眼睛紅紅的，有點腫，看來哭的不輕，我的心涼了半截。”伯母，我幫妳做飯吧，我在家經常做飯。“我站起來說，拼命獻殷勤，賤的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哪能，妳是客人。“
　　”小箏，這是妳姨夫，快叫。“她妹妹開玩笑的對她女兒說。”這孩子，多大了，還亂開玩笑，真沒正形。小楊，別見怪，她就這性格。“她媽笑著說。
　　”沒事，沒事“我說。靜竹對我說：”咱回去吧，我有事對妳說。“和她家人告別時，她妹妹還沒忘記開玩笑：”姐夫，常來。“
　　”靜竹，孩子多長時間沒見妳啦，妳怎麽說走就走，再說，小楊是客人，怎麽也的吃了飯再走吧。“他父親話不多，但我看的出來，他才是這個家的主心骨。
　　壹頓飯吃的索然無味。飯畢兩位老人上樓去了，我知道是商量靜竹和我的事情。我把她拉進房間：”我告訴妳不能哭，不能哭，妳四十幾歲的人了，怎麽這麽沒用，情況怎麽樣？“
　　”我媽堅決不同意，說妳太年輕了，和我不會長久，他們已經替我選了壹個人，國防科工委的壹局長，和我年齡差不多，我爸他戰友的孩子，我也認識，愛人出國了，沒孩子。“
　　”那好，妳去告訴妳父母，就說我們已經同居了，妳懷孕了，我們偷著把證領啦，“我已經傷心的神智不清了。
　　”妳、妳不要臉，我還要哪！太過分啦！妳想氣死我父母，這些話我能說出口嗎？“
　　”好、好，妳不去，我去。“我往門口沖去。
　　”紫東，我求求妳，求求妳，妳不要去，不要去，妳別讓我不能回著個家，妳為我想想行嗎。“靜竹死死抱住我，淚流滿面。
　　”對不起，對不起靜竹，我不去，不去，我只是受不了。“看著她的樣子，我的心仿佛裂成壹片壹片。這個世界上我可以對不起任何人，就是不能對不起她。我抱著她，淚如泉湧。
　　”姐，爸媽讓姐夫來壹下。“她妹妹在門外說。我急忙檫擦眼淚，打開門，見我們都掛著淚痕，她妹妹不感再開玩笑。
　　上了樓，兩位老人都在，”坐下吧，紫東。“她媽站起來招呼道。坐下後，老人長嘆壹聲，”本來兒女大了，我們不應該多管，只是妳們的情況比較特殊，靜竹是老大，卻是最操心的壹個，離過婚又帶壹孩子，又比妳大很多，妳是個好孩子，但和她各方面都差距太大，我們絲毫不懷疑妳對她的愛，只是這種愛太極端，太不正常。我們的家庭是壹個十分傳統的家庭，我們不想在任何事上讓人說三道四。妳們倆站在壹起，根本就是兩個年代的人，說是夫妻，不了解的誰都不會信，我們不想面對這種尷尬。我們都年齡很大啦，百年之後最不放心的就是莉莉，我們必須對她的幸福負責，她需要的不是短暫的激情，而是長久的溫暖。她現在還算漂亮，但十年、二十年以後呢？壹個五六十歲的女人會是什麽樣子，妳可以想像壹下。我們經歷的事太多啦，也見過妳這種情況，沒有長久的。孩子，聽大媽壹句話，和妳的前妻復婚吧，早點要個孩子，時間會沖淡壹切。“老人邊說邊流淚。
　　我的心痛的無以復加，用雙手捂著臉，眼淚不斷從指縫湧出。老人慢滿走到我面前，輕輕把我的頭摟在懷裏。邊哭邊說：”好孩子，我的好孩子，是大媽對不起妳，要怪就怪大媽吧，我不想看到妳們的悲劇，以後就把這裏當家，把莉莉當姐，留個念想吧。“”伯母，妳別說啦，我答應妳，我什麽都答應妳。“想到以後，我仿佛看見地獄，黑漆漆，冷森森，我從此就是這裏的孤魂野鬼，到處遊蕩。不再有陽光，不再有溫暖。
　　靜竹留在了她的父母家。老人怕我出事讓司機送我回家。
　　我在家躺了壹天，沒吃任何東西。六點的時候，靜竹短信來了：紫東，妳來吧，我在自己家。我從床上壹躍而起，渾身充滿力量，沒有壹點饑餓感，開車向她家飛奔。
　　門開了，靜竹靜靜的站在客廳裏，淡粉輕敷，明媚如畫。只是眼睛還有些腫，才過壹天，我好像壹年沒見她。她櫻唇輕啟：”紫東，我有些事情想和妳說，我把這些天的事情好好想了壹下，覺的我母親的話有道理。這些天，我都是被妳牽著走，妳想幹嗎就幹嗎，我真傻。我現在壹點不恨妳，也談不上多愛妳，也許我這個年齡的女人不再會愛上別人了。我只是對妳有壹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親近感，畢竟這些年來只有妳和我有過肌膚之親，盡管這種方式我難以接受。我想說的是，過了今晚妳別再來找我。“我的壹點點微薄的希望也沒有了，天終於塌了。
　　我走近她，抱住她。眼淚早就流幹了，靜竹沒有絲毫反抗。
　　”紫東，今晚，我是妳的，妳愛怎樣就怎樣。“她在我耳邊輕語。我想到以後無盡歲月，竟沒有任何的沖動，我就想怎樣抱著她，壹輩子不放手。
　　醒來後，我發現我還在抱著她，手和胳膊累的僵硬酸麻，我竟這樣睡了壹夜。我餓的實在受不了，起床吃了點東西。
　　吃飯時，靜竹說：”妳昨晚睡的真死，口水流了我壹身，妳抱的那麽緊，害的我內急死了。“她想逗我笑笑，我想笑，卻差點哭出來。
　　我忽然覺的有什麽事情要做。對她說：”靜竹妳能答應我壹件時事情嗎？“
　　”什麽事。“
　　”妳把房子賣給我吧，把東西全留下，這裏有我最美好的回憶，我在這裏好像能看見妳的笑容，聞到妳的體香。好歹是個念想“
　　”好吧，我答應妳，“她想了想說。
　　回去後我取出所以的錢，加上她放我這兒的五十萬，壹共兩百八十萬。靜竹的房子很大，又在三環裏，依現在的房價，應該值兩百萬左右。我約她在壹家茶館見面，把折子遞給她。
　　”密碼是妳的生日。“
　　”太多了，我房子不值這麽多。“
　　”靜竹，聽我說好嗎！這裏有妳的五十萬，多余的錢就算我送妳的，我沒給妳買過任何東西，妳買壹些自己喜歡的，就好像我買給妳壹樣，這樣，我的心會好受點，答應我，這是我最後的要求。“
　　”好吧。“她嘆了口氣，眼睛有些亮晶晶。
　　我搬到了她的房子裏，
　　好像忘記我還生活在現實中，給完她房錢，我就剩下幾百塊了。有壹天媽媽打電話說家裏拆遷，買房需再加二十萬。我沒辦法，給靜竹說想借她二十萬。
　　她很快趕來，壹見面就緊緊抱住我，”紫東，妳真傻，真傻，真是個傻孩子，我不值的妳這樣，妳想讓我內疚壹輩子嗎。“她哭的壹塌糊塗，我那顆傷痕累累的心碎了壹地。臨走時，她給了我壹百萬。
　　春節前的壹天，她發來短信：我明天結婚，在亮馬河大廈。
　　那天，北京下了壹場大雪，我像壹個行屍走肉壹樣開著車亂逛，卻不知不覺走向亮馬河大廈，快到大廈時，前面車堵的厲害，我把車放在停車場步行，紛紛揚揚的大雪把我變成了壹個雪人。我仿佛看見wl穿著婚紗向我走來，聖潔如奧黛莉·赫本，美麗如葛泰麗·佳寶，優雅如英格麗·鮑曼。不知是淚水還是大雪，我的眼前壹陣模糊。親愛的朋友，如果妳在公元二零零六年壹月二十八日在亮馬河邊上見到壹身影削瘦，神情落寞的年青人在大雪中躑躅前行，那就是我。
　　壹夜冷風吹 露珠草上凝
　　天地無語 悄悄春發生 春發生
　　壹生之水壹滴露 何處覓芳蹤
　　身也飄零 心也飄零 飄零
　　夜夜盼天亮 又怕朝日升
　　千年相逢 轉身離別中
　　滾滾紅塵來復去 只見日月明
　　愛也是痛 恨也是痛
　　相識在遠方 相思在黎明
　　芳草連天 塵埃終落定
　　綿綿歲月堆塵土 女兒水做成
　　來也晶瑩 去也晶瑩
　　人醉了 夢醒了 人醒了 夢碎了
　　天已亮 人已去 淚已幹 風已靜
　　壹滴朝露 壹滴朝露
　　壹點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