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天機盡 第五二三章 入靈明

　　混沌之境，難道還不能出天嗎？若是不能，自己醒來時，便是靈明之境，到了那時，應該沒有絲毫問題了吧。
　　悟空正想著，只聽鯤鵬道：“出天之事，我也不敢斷言，妳告訴我，那日妳和陰陽是如何出去的？”
　　悟空道：“唉，出天，壹直往上去，其實是出不去的！要出天，先入河，這才是唯壹的辦法！”
　　鯤鵬道：“這麽說，妳也見到那些風獸了？”
　　悟空道：“自然見了，那壹處妳也去過？那些風獸從哪裏來的，怎會那般厲害？”
　　鯤鵬苦笑道：“豈止去過，我尋不到出路，心中憤懣，還打了壹架？”
　　“打了壹架？”悟空實在想像不出，鯤鵬這樣的修為，若是打起架來，該是如何驚天動地。“誰贏了？”悟空問道。
　　“贏？那個燭龍，倒有幾分本事，只是再打下去，便波及天地了，故此也只比劃了幾下而已。”鯤鵬語氣淡然，仿佛毀了天地也只是揮手之間的事情而已。
　　悟空聽了，知道鯤鵬是占了上風，他之前也未料到，鯤鵬出天之意竟然如此強烈，但陰陽曾經說過，鯤鵬乃是混沌中的自由之意所生，既為自由，那便決然不會甘心囿於此天地中，這七個會元，鯤鵬之悲苦，恐怕不弱於如來半分。
　　“要出天，先入河，這是什麽道理？”鯤鵬問道。
　　悟空將他使用天機棍觸到通天河中陣法之事壹五壹十講來，縱是鯤鵬，亦聽得津津有味，然後慨嘆道：“通天河，倒也真是名副其實了。由此看來，妳那棍子，倒似是大開通天之門的鑰匙了。天外雖仍有天，但至少比我多走出了壹步。”
　　悟空問道：“天機棍雖在我手，但這寶貝是何來歷，我卻不知了。”
　　鯤鵬道：“這法寶先我而生，我怎會知道，不過妳煉制得法，這也算是物歸其主了。”
　　提到天機棍的煉制，悟空不由得又想起了燃燈來，這法子還是燃燈教給他的，天機棍如此神奇，即使其他的作用都不算，單就這壹個出天之鑰的作用，便是其他法寶所不能比擬的了。燃燈居然知道天機棍的煉制之法，而這法子也是那個神秘玉盒之中的。
　　神秘玉盒，又是如來交給燃燈的，環環相扣，最後仍歸到了如來身上。奇怪的是，如來若知道天機棍的作用，他為何不來搶奪天機棍？這裏面，還有什麽蹊蹺呢？
　　悟空隱隱覺得不對，如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出天，而他知道出天之法，為何又不去直接使用，難道從通天河這條路出天是錯誤的嗎？
　　鯤鵬問道：“妳既然出去，怎又回來了？”
　　悟空道：“我哪裏願意回來，是有人將我們丟回來的。”
　　“果然有人！那人可說了什麽？”鯤鵬語聲加急。
　　悟空想想道：“那人只說了幾個字，‘咦，竟是妳們兩個？’對！就是這句！”
　　鯤鵬良久不語，悟空問道：“有哪裏不對麽？”
　　鯤鵬道：“有！”
　　“是哪裏？”悟空接著道。
　　“這條路，怕是錯了。”
　　“妳怎知道？”悟空大為驚詫。
　　鯤鵬道：“這道理簡單至極，妳還來問？我卻問妳，說話這人，可是天外之人？”
　　“那是自然！”
　　“我再問妳，這人可厲害？”鯤鵬又道。
　　“厲害之極，他連影子都不見壹個，便將我和陰陽擲回了這天地。”
　　“我再問妳，這個天外之人，是不是這天地洪爐的主人？”
　　“極有可能！”
　　“他造這爐子，可是為了囚禁眾生？”
　　“八成便是！”
　　鯤鵬喝道：“這不就結了！此天地是壹個牢籠，汝等出天，如越獄無異，被天外之人見了，他豈能坐視不理？所以，妳再出去，被他看見，仍是壹樣的結局，信不信？”
　　悟空不禁無語，這也實在太過殘忍了，自己好不容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尋到出天的法子，卻被人輕描淡寫便扔了回來。而鯤鵬說的也不錯，這天地就是為了囚禁眾生，怎麽會任內中人隨意出去呢？
　　悟空喃喃道：“如來，如來壹定知道該如何出天！”
　　鯤鵬道：“如來，的確是個異數。”
　　“如來真能出天，可我卻也不願求他，倒是有許多賬要和他清算壹番呢。”悟空道。
　　“妳錯了！”鯤鵬道。
　　“我錯了？如來之惡，非妳能知，惡有惡報，天地公道！我何錯之有？”悟空道。
　　“妳要為誰討公道，為天地，為眾生，還是為造化？”鯤鵬連問道。
　　悟空道：“殺人者，人恒殺之，我便是要為佛門地獄戕害的凡人討個公道，有何不可？”
　　鯤鵬道：“如來殺了多少人？”
　　悟空壹怔，道：“我哪裏算過？”
　　鯤鵬又道：“會元之厄，殺了多少人？”
　　悟空頓時無語，他瞬間明白鯤鵬的意思，如來雖惡，但也只是滅國毀邦，充其量不過千百萬人而已，而會元之厄以來，四大部洲無論人畜禽獸、草木花果，壹律化為烏有，灰飛煙滅。若說惡，那制造會元之厄的天外之人，豈不是比如來惡上無數倍！
　　悟空心中，壹直以如來為死敵，鯤鵬這麽壹說，他心中實在是震驚無比，但這個彎壹時間卻繞不過來，難道就這麽放過如來？
　　鯤鵬又道：“妳在天地之間，觀世間事，如園中觀獸，只見百獸廝殺，卻不見園外建墻投餌之人。”
　　悟空仍是不語，他心中認定，如來定是有錯的！如來要出天，不擇手段，傷造化神猿，算計人間仙妖，傷世間眾生，怎能壹句話便放過他？大惡為惡，小惡亦不可容，況且如來之惡，和天外之人相比算不得什麽，但在這天地間，卻是首惡之人，壹切爭鬥的始作俑者！
　　鯤鵬嘆口氣道：“罷了，我也不再勸妳，待妳醒了再說吧。”
　　醒，哪有那麽容易？
　　和鯤鵬說了許多，悟空心中更是雜亂。如果鯤鵬所說是實，那麽，要想出天，十有八九便要借助如來之力。而如來若是不願，可能還是壹番爭鬥。
　　但悟空知道，如來那尊造化爐中，已經為七神猿留好了位置，他要出天，看來也要借助造化神猿的力量才行。
　　真的要和如來化敵為友，壹同出天嗎？這樣的話，豈不是違了本心？不，決不能就這麽妥協，如來，是壹定要重懲的，公道自在人心，自己若是失了公道，可再難做七神猿之首了。
　　悟空壹旦抉擇，頓時心中豁亮許多，他已打定主意，就算所有人都阻攔，也定要和如來鬥到底！至於出天，仍是要走通天河之路，那個天外之人，早晚也要鬥上壹鬥的，這豈能躲得過去？
　　什麽是道，首要的便是要有壹顆堅定的道心。嘗聞趙升問道，經了辱罵不去、美色不動、見金不取、見虎不懼、償絹不吝、被誣不辨，存心濟物、舍命從師等七關，才算通過試煉，壹個凡人都能做到這般地步，自己已入混沌境界，還要權衡利弊做事，豈不是落了下乘了？
　　悟空心境壹下子豁然開朗，說了半天，他已將那個黑白造化球壹事拋在腦後，而就在這時，他發現，自己對白色造化的掌控力，忽然回來了！
　　悟空突然明白，造化壹脈，最惜造化，唯有珍視造化，造化才心甘情願為妳所用。悟空方才的抉擇，說是為了凡人，為了公道，其實仍是對如來禍亂造化的判定。壹旦定了方向，造化識其道心，便為悟空所用。
　　而逍遙悟道的那壹關，鯤鵬已經解釋得再清楚不過，清靜無為，黑白自分。
　　這壹喜非同小可，悟空神念禦開，那壹絲絲白色造化從造化球中遊離出來，便這麽簡單，黑白自分！
　　不過片刻，造化球分成兩個，壹黑壹白在丹田上懸著。
　　陰中有陽，便是將白色造化嵌到太極圖的陰魚當中。悟空小心翼翼，心裏念叨著“惡中存善、黑中有白、孤陰不長……”那顆白色造化球緩緩向陰魚上移動，乍壹接觸，便如同有人用手在上面按了壹下，直接便鑲了進去。悟空壹陣錯愕，怎會如此簡單？
　　陰魚上落定造化，那黑色的反造化亦無主自動，落在了陽魚之上，也無聲無息嵌了進去。
　　悟空還來不及思索原因，無數記憶潮水般湧了進來。
　　前塵往事歷歷在目，悟空心中極度震撼！
　　過了好久，他才喃喃道：“原來這便是靈明狀態！原來，這便是天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