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舊事

　　把王遙的手下全部殺光就行了，唐劫輕描淡寫的說著，就像是在說今天中午吃什麽壹樣。
　　許妙然卻全無重任壓擔時的畏懼，反倒是眉角微揚：“要做到這點，可非易事，難道夫君是想動用那個了？”
　　唐劫緩緩取出壹物交給許妙然，悠然道：“此役之後，所有的壹切註定要大白天下，也時候動用了。”
　　許妙然目光堅定的接過，看著唐劫：“定不負君所托。”
　　“對了，軒宇和夢兒現在情況如何？”唐劫問。
　　壹聽到這個問題，剛才還堅定的許妙然卻是神色立刻黯淡下來。
　　七天前，唐軒宇和皇甫夢終於被王遙放回了棲霞界。
　　再見兒子，許妙然自然欣喜不已。
　　不過唐軒宇和皇甫夢的情況卻不容樂觀。
　　在被王遙用了三生石後，唐軒宇與皇甫夢的實力雙雙突破，都已成就仙臺業位。但是兩人的心性卻因此大改。據說在王遙放他們回來時，兩人甚至不情願回來。
　　當許妙然見到兒子，身為人母喜極而泣去擁抱兒子時，得到的甚至是兒子冷漠的回應。
　　那壹刻，唐軒宇冰冷的眼神讓許妙然心都碎了。
　　王遙曾經說過，三生石讓人步入邪道，但心底的感情卻依然在。
　　這顯然不全對。
　　王遙能保留他的情感，是因為他還有祖上的遺蔭，讓他可以避免掉壹些東西。
　　但是唐軒宇顯然沒有，所以他的情感變得淡漠。
　　他沒有入魔，沒有變得殺戮成性，窮兇極惡，卻也漠視生命，漠視親情，看什麽都似無所謂壹般，或許唯壹在意的就是那個已經成為他妻子的皇甫夢。
　　皇甫夢則比唐軒宇略好壹些，她對許妙然依然聽從，卻也少了敬畏，只有禮節上的客套。
　　這樣的失而復得，讓許妙然感覺更加痛苦，某種程度上，她覺得兒子死了也比現在這樣好。
　　反倒是唐劫要明顯豁達許多，在回來看到兒子如此後，只淡淡道“人各有命，至少沒有入魔，那就是好事。至於性情冷些，那就冷些吧。人族之中也有許多性情冷淡之人，沒什麽好奇怪的。再說感情也不是不可以培養的，就算性情冷淡之人，也知道誰是對他好的人。只要還有智商，總知道分辨好壞的。”
　　壹番話讓許妙然好受許多。
　　這刻唐劫問起，許妙然心酸道：“這些天，我每日親自為他送茶水，煉丹藥，努力恢復母子感情，卻沒見多少效果。”
　　“妳太心急了。”唐劫道：“父母之情，本就是不求回報的。妳越是心切他對妳的態度，他便越是能感覺到，也會因此覺得妳的好都是有目的的，反而不願理妳。放自然壹些會更好。”
　　許妙然嘟囔：“妳怎知道壹定如此。”
　　許妙然從未反對過唐劫的任何說法，唯有這壹次竟出言反駁，可見對兒子變化的傷心與在意。
　　唐劫笑道：“妳忘了我曾與冰凰在壹起很長時間。就算是魔族，長久的壹起生活下來，都是可以被感化的，何況是他。”
　　當年冰凰雖然沒被他從魔族拉回人族，但長期相處，的確讓冰凰對唐劫的態度大改。
　　縱然是魔亦非無情，只要肯用心，總能相處得好的。
　　許妙然這才感覺舒服了些。
　　說到冰凰，這邊便有消息來到。
　　已有壹名傳訊官飛至，在唐劫身前跪下道：“稟界主，破煞仙君求見。”
　　“破煞？他怎麽回來了？”唐劫壹楞。
　　王破煞蔡君揚被他派到了鴻蒙界，執行監視冰凰，阻魔族於棲霞界外的任務，直到現在也還在鴻蒙界戰鬥著，怎的此刻突然回來？
　　“讓他過來吧。”唐劫道。
　　沒多久，王破煞出現在通天塔頂，對唐劫拜道：“徒兒見過師尊。”
　　“起來吧。妳在鴻蒙界情況如何？”
　　“回稟師尊，壹切都好，只是至今未能找到小師弟，慚愧得很。”
　　“不用找了，妳師弟師妹已經回到棲霞。”
　　“什麽？”王破煞壹楞。
　　唐劫把唐軒宇的情況大致說了壹下，聽到是白虎王遙把他們帶走的，王破煞這才明白自己為什麽找不到唐軒宇的蹤跡了。
　　王遙的時空之道，來去無痕，要想找到關於他的線索著實太難了。
　　“破煞，是什麽事讓妳親自過來？”唐劫已問道。
　　“是這樣的，神凰宮有異動。”王破煞回答。
　　“恩？是何異動？”
　　王破煞回答：“迷亂魔區凡屬於冰凰座下的部屬，突然之間全部集結離去，壹下子就杳無蹤影。”
　　“什麽？”唐劫愕然：“上百萬魔族，壹下子全不見了？”
　　“確切地說，是三百萬魔族。”王破煞回答：“冰凰這些年，實力發展得很厲害。”
　　三百萬魔族！這個數量讓唐劫也倒吸壹口冷氣。
　　當年原欲魔君入侵時，所帶的兵力也沒這麽多吧？
　　這才多長時間，冰凰就已經做到這步了？
　　當然，現在的棲霞界也不比以往，實力比以往強上無數倍，別說三百萬魔族，就是再多壹倍也不怕。缺乏高端戰力，始終是冰凰的最大弱點。誰叫她現在也不過是在唐劫幫助下新晉升的真仙呢。
　　只是這樣壹股力量若反過頭來對付自己，唐劫是絕對會頭疼的。
　　想到這，唐劫問：“知道他們去哪兒了嗎？”
　　王破煞搖頭：“不清楚，只知道沒有走我們的空間之門，猜想應該不是棲霞界。來之前我特地去神凰宮看過，那裏只剩下壹些實力低下的殘兵。我拷問了幾個，確認神凰宮部屬是突然接到命令離開的，所以走得很匆忙，應當不存在故布疑陣的情況。”
　　“知道他們走了多久？”
　　“我來時，神凰宮已經空了約二十六個暗月之夜，折合這裏的時間應當是……”
　　“三十二天。”唐劫與許妙然同時脫口道。
　　兩人對望壹眼，然後突然壹起露出笑容。
　　他們知道九難他們在等什麽了。
　　就連壹向保持單純的依依也醒悟過來，拍手笑道：“知道他們去哪裏了。”
　　“去哪裏？”王破煞問。
　　依依回答：“妳很快就會見到。”
　　……
　　眼前是壹片迷蒙的彩光飛速掠過，從視界的兩端，看起來就像是彩色的夾縫，左右皆是流光遁影。
　　只有精通時間之道的人才會明白，這是時光長河的倒流。從時光之河的壹點逆流而上，向著過去不斷延伸，直飛出了萬裏之遙方才停下。從時間的長度而言，這就是壹萬年的光陰。
　　逆流的時光到這時方戛然而止，彩帶消逝，代之而起的是壹片清晰畫面。
　　依然是那間佛堂，清凈安寧。
　　只是在佛堂中，還坐著壹個小和尚，正捧著壹本《佛問》認真頌念。
　　和尚的年紀不大，容貌清秀，眉眼間有悲天憫人之態，再仔細看，卻與那蓮花臺上的恐怖存在何其相似。
　　這就是年輕時的九難嗎？看起來還真是壹位大德高僧啊。
　　見過九難畫像的唐紫曦心中嘆息著。
　　她站在這佛堂中，就如個幽靈，不影響這裏發生的壹切。唐紫曦知道，這不是正在發生的事，而是自己的時之道念激發了佛經上蘊含的某種強大意境，將自己帶回到了壹萬年前正在發生的壹件事中。她現在只是壹個看客，不可能影響到這裏發生的任何事。
　　也許，這件事就是九難入魔的真正原因。
　　唐紫曦想著，靜靜等待著。
　　等待的時間並不長，只是片刻功夫，九難突然停止頌念，擡頭道：“什麽人？”
　　唐紫曦壹楞，驚訝看九難。
　　就見九難已經站起來，神情驚恐的看向四周：說：“這不可能！”
　　下壹刻，就見九難雙眼突然現出壹片迷蒙，似是陷入了什麽奇怪的狀態中，壹動不動。
　　唐紫曦大奇，到底九難這是怎麽了？
　　就見九難的身體不斷顫抖著，臉上更是露出痛苦的表情，時而悲傷，時而喜悅，時而歡欣，時而憤怒。
　　就這樣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九難停止了身體的顫抖。
　　他長嘆壹聲，雙手合十道：“小僧明白了。原來這就是小僧存在於此的使命。”
　　又片刻，也不知他聽到什麽，又道：“是，小僧決定了，願往彼岸……是……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我佛慈悲……”
　　唐紫曦正聽著，突然畫面壹陣模糊，連帶著九難的聲音也低了下去。
　　唐紫曦暗叫不好，這是時之道念快要撐不住，場景即將崩潰的前奏。該死，怎麽在這個關鍵時候崩潰，唐紫曦心中大急，忙運用起時間之道，試圖延長這場景，減緩崩潰的時間。
　　就見她這時間之道壹用，佛堂之中光華陡放，那九難驟然擡頭：“何人窺視？”
　　明明這時候的九難還只是壹個實力普通的和尚，以精通佛法出名，修為卻壹般，但這刻壹聲質問，竟讓唐紫曦覺得心頭劇震，立時遭遇時間道力的反噬，大叫壹聲吐血飛起。
　　轟！
　　場景崩潰，所有的壹切盡皆煙消雲散。
　　場景變化，又回到了當下時間，唐紫曦悶哼壹聲，已倒在地上。唯有那本佛問，在這時竟放出壹片奇異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