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九章：靈魂隨著風聲而去

　　陸琳繼續道：“而我只是高等學院畢業，又沒有關系，怎麽可能入職。”
　　陸晨看得出，這位姐姐還是有些失望的，她在神學院應該學過不少教義，對做壹名神職人員比較憧憬，但最終卻為了生計和弟弟放棄了進修的希望。
　　如果沒有家中的變故，陸琳應該是能考入特等學院的，因為在原主的記憶中，陸琳在奧卡蘭公立神學院內同年級，成績壹直處於前十名。
　　而沒了升學的路子，她所學的專業就比較尷尬了，教會不要，那些教義知識對工作又無用，加上沒有工作經驗，最後只找到了文書類工作。
　　其實以陸琳的聰明才智和能力，是足夠找到更好的工作，或是升職加薪的。
　　但她有個瘋子弟弟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領導們覺得這個姑娘說不定那天就出事了，而且每天都渾渾噩噩的，很不穩定，就壹直把她安放在基層，壹放就是六年。
　　陸琳也不敢說不滿意，因為這些年經濟不景氣，很多人都失業了，她目前的薪資不算高，但也能支撐姐弟倆活下去，她不能冒險。
　　或者說生活的磨難，已經將這個曾經的優等生磨平了棱角，失去了進取冒險的心。
　　“姐姐很渴望做壹名神職人員，聆聽神的教誨嗎？”
　　陸晨問道。
　　陸琳坐在床上，伸了個懶腰，沒有贅肉的身材在白色襯衣下凸顯出來，“其實可以每天研究經義倒是其次，我只是覺得神職人員的待遇很優厚。”
　　陸晨看著對方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有些意外，他本以為這位姐姐是壹個很無腦的忠實信徒，沒想到最後還是落在了錢上。
　　“那壹名普通修女能有多少錢呢？”
　　陸晨好奇的問道。
　　“嗯……”
　　陸琳隨著聊天，逐漸忘記了種種不快，後仰著靠在床上，單手托腮，微微思索，“記得在兩年前，正式的修女，也就是最低級的神職人員，每周的補貼為三磅六先令。”
　　教會的神職人員，嚴格來說不算是上班，因此薪水都被成為“補貼”
　　聊起關於晨擁教會的事，這個大女孩兒似乎語氣中帶著些興奮，“不僅如此哦，在當地教區，教會還會為神職人員分配住房，都是公寓式的，十分寬敞，且可與家人和伴侶入住。”
　　這個世界的神職人員是可以結婚的，修女也沒有終身守節只說，不然也不會有那麽多貴族願意成為壹名神職人員。
　　陸晨聽了對方的話，簡單理解了下，就是分配住房，高薪，每天喝茶讀書就行了，這活兒誰不愛啊！？
　　也怪不得那麽多人去讀神學，中產家庭咬緊牙關也送子女去讀書，就是想讓其考上特等神學院，成為壹名神職人員。
　　簡直就是鐵飯碗，後半輩子無憂。
　　“那更上層的呢？”
　　陸晨開始感興趣了，或許晨擁教會，會是壹個不錯的收入來源。
　　“我只知道正式的神父，可以分配所有壹棟私有的別墅，終身持有哦，但如果子女沒有神職人員，要在過世後歸還給教會，除此之外，每周的補貼為十二磅七先令。”
　　陸琳解釋道，更上層的收入和待遇水準，就不是她清楚的了。
　　她讀的是神學不假，但在學院裏的老師也只是位神父。
　　順帶壹提，神父在學院講學，是可以領取額外薪水的，薪水歸薪水，補貼歸補貼。
　　嚴格來說，神職人員只要在每周六的彌撒中不缺席，每天清晨去教會祈禱壹次，其他時間都是自由的，沒有什麽硬性要求工作。
　　如果妳接受了教會安排的壹些工作，那將提供給妳額外的薪水，算在基礎補貼之外。
　　兩人聊了壹會兒，陸晨大概清楚了晨擁教會的影響力，和神職人員的福利待遇，心中痛斥教會真是壹幫吸血鬼。
　　神職人員幾乎什麽都不用幹，就能拿著西斯汀帝國納稅人的錢隨便浪，而且在社會中還處於高低位人群。
　　反正陸晨是不信，教會內的神職人員都有什麽超凡能力，估計多半都是貴族的蛀蟲們。
　　“姐姐，那守夜人是做什麽的？”
　　他嘗試著詢問。
　　陸琳神情變得有些嚴肅，“我不知道，雖然西斯汀帝國幾乎每個人都知道守夜人的存在，是教會的特殊行動組織，大眾中幾乎沒有人知道他們存在的意義究竟為何，在教科書上，也僅僅提到他們是教廷陰影中的守護者。”
　　她回憶了下，說道：“形容它們的有這麽壹句話，守過慢慢長夜，擁抱黎明光輝。”
　　陸晨若有所思，晨擁教會的……守夜人嗎。
　　從這句短語，結合原主片段性的記憶，陸晨可以肯定，守夜人壹定是教會中的超凡者組織。
　　“晨晨，妳是不是想起什麽了？”
　　陸琳神情凝重的看著陸晨，美眸中深藏擔憂。
　　當年正是晨擁教會守夜人們將陸晨送回來的，那些人身穿黑色的牧師服裝，壹個個肅穆的像是軍人，沒有對自己解釋任何事情。
　　這些年來，陸琳壹直懷疑，那場媒體從來都不敢報道的大災難，究竟是不是簡單的“火災”
　　如果是火災的話，為什麽會是教會出面處理，最終又只有壹人生還，而且還徹底癲狂，被守夜人送了回來？
　　“只是記得那些人，有些好奇罷了。”
　　陸晨搖頭道，原主人關於那場大災難的記憶僅有時間和地點，剩余事情壹概不知。
　　但從空間“選人界面”的暗示來看，那場大災難壹定很不簡單，原主受到的影響也壹定有著深遠的意義。
　　陸晨不禁重新瀏覽起原主生前最後壹段的記憶，這個身份很顯然，不是那麽簡單的。
　　要知道，選擇這個身份最終的綜合評價需求，是比王妃都要高的！
　　那原來的“陸晨”，壹定極其特殊，他身上的壹些特質，很可能對這個世界幾位重要。
　　但很可惜的是，“陸晨”英年早逝了。
　　他再次翻看記憶，想要看看“陸晨”為什麽要前往那棟廢棄大樓。
　　“陸晨”應該是個“靈視者”，且能聽到古神的低語，而且是壹直都能聽到的，如果他是壹個心智堅毅的人，精神屬性又足夠高，很可能成為探索世界真相的先驅，無論是對西斯汀帝國還是教會來說，都是重要人才。
　　陸晨感覺如果原主並不是真的瘋了，只是因為最初作為普通人，精神力沒有那麽高，承受不了那些低語聲對精神的汙染，但他壹直在堅持，在這個過程中，精神力每天都是在上漲的，這其實是壹種磨礪。
　　或許十年，或許二十年，如果他還沒有徹底崩潰，那麽他將挺過來，變成壹個能正常和人交流的男人，並且已經洞察了世界的真相。
　　還是那句話，可惜他死了。
　　陸晨翻看記憶，將那些零碎的、混亂的細節拼湊起來，就像是在玩拼圖，終於還原出三天前的真相。
　　他將這個可憐兒斷斷續續的思路拼湊在壹起，唯有壹句話，“我不能再拖累姐姐了，是時候結束了。”
　　“陸晨”是自殺的，在那天晚上，他終於絕望了。
　　古神的低語沒能擊垮這個心智堅毅的男孩兒，從他夜晚驚醒時對姐姐說的“瘋癲之語”中就能看出，他感受到危險的臨近，或者說他被嚇壞了，但最後仍然說的是“妳快跑”
　　他壹直在奮鬥，在堅持，與那別人看不見，聽不到的存在做著鬥爭。
　　零碎混亂的記憶被陸晨重新拼接，少年半夜睜眼後，看到的是壹雙手正掐著自己的脖頸，那雙只有他這個角度才能看到的眼睛，流著淚，透著悲傷和絕望，不斷的加大手上的力量。
　　當壹個人在孤獨的世界內，進行旁人不知的奮鬥，每天承受著無人能想象的煎熬，早已鍛煉出了自認強大的內心。
　　可擊垮這樣的人，往往只需要壹瞬間。
　　他被唯壹的、最愛的親人放棄了。
　　於是他循著那低語的引導，在清晨穿上那身自己最為廉價的粗麻衣服，赤著雙腳走出了家門。
　　那是壹個陽光明媚的清晨，溫暖的金色光輝灑在人的身上，沒有人註意這麽壹個不起眼的小子在街道間穿行，但他走得昂首挺胸，甚至臉上帶著笑容。
　　他心想，這樣就好，姐姐應該擁有自己的幸福，而這無盡的折磨，也該結束了。
　　走過壹條條街道，在偏僻處，進入了那棟廢棄已久的大樓。
　　可他還是怕了，在最後的最後，真正的怪異臨近，讓這個清晰記憶仍舊停留在十歲的男孩兒怕的要死。
　　他痛哭流涕，在骯臟的盥洗室內自殘以求獲得意識的清醒，留下壹張張血手印，寫下那旁人看來滲人的留字。
　　陸晨逐漸拼接著菜單中的記憶碎片，這是需要耐心的活，之前他沒有做，但他現在想看完。
　　記憶的最後壹刻，男孩兒停止了哭泣，擦幹了眼睛的淚水，在狹小的，骯臟的，充滿惡臭味兒的盥洗室內，自語道：“對不起，姐姐。”
　　拉尼斯出現，記憶停止。
　　“晨晨……晨晨……”
　　陸琳的聲音不斷響起，將陸晨的意識帶回現實，面帶焦急，生怕弟弟又變回去了。
　　陸晨眼中深藏著復雜的情緒，看了眼陸琳，看著這位姐姐眼中的神情。
　　如果知道真相，妳或許會希望眼前的人再次變成那個瘋子。
　　對於陸琳三天前的行為，陸晨沒什麽想評價的，只能說，這個女孩兒已經做的夠好了。
　　而她之後瘋狂的尋找弟弟，也證明了她的後悔，壹瞬間的崩潰，怎能抵消十年的養育之恩呢？
　　他明白了昨晚陸琳低語的那句“對不起”的含義，姐弟倆都想對對方說壹句對不起。
　　可誰也沒有能傳達到。
　　“要出去走走嗎？”
　　陸晨開口道。
　　陸琳見陸晨回神，正常說話，才松了口氣。
　　本想拒絕，說自己下午要去上班，但想了想，弟弟才剛康復，正是需要人陪伴，溝通的時候，幹脆就讓工作見鬼去吧。
　　見陸晨起身開門，陸琳又道：“等等。”
　　“怎麽了？”
　　陸琳有些臉紅，“我還沒有洗漱。”
　　陸晨笑了笑，“我在門口等姐姐。”
　　他走出壹樓的走廊，來到樓房外，靜靜的等待。
　　大約過了十五分鐘，陸琳換上了幹凈整潔的壹身粗布裙子，來到陸晨身邊。
　　她本想開口指路，但不知為何在這個氛圍下又說不出話了。
　　午後溫暖的陽光灑在這對“姐弟”身上，街道上零散的人影走過，上城區遠方集市的吆喝聲隱隱傳來。
　　冷風吹過兩人的發梢，陸晨開口間有淡淡的水霧升騰，“姐姐，對不起。”
　　陸琳有壹瞬的迷惑，沈默了兩秒，“……我才是，對不起。”
　　在這溫暖璀璨的陽光下，似乎有靈魂隨著風聲而去。
　　……
　　諾亞省省會，奧卡蘭大教廷。
　　只是壹處裝潢古典華麗的房間，房間左側是林立的書櫃，右側的櫃子中擺放著各地產出的紅酒，房間內部的盡頭，臨窗的位置有壹張尼蘭木制的長辦公桌，壹名身穿灰色長袍的老人，正手持羽毛筆批寫著文件。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老人停下動作，“請進。”
　　壹名體格健碩，頭發灰白，面容方正的中年神父提著秘銀制的手提箱走入，那手提箱的外殼燙印著漆黑的荊棘花紋路。
　　“大主教，有幾份舊的文件要焚毀，但其中還有幾項事件後續處理的不太幹凈，需要您過目，看是否直接送入焚燒爐。”
　　中年神父行禮後道。
　　“哪個區域的文件？”
　　老人放下手中的羽毛筆，他是諾亞省的省區大主教，對待工作壹向嚴謹。
　　“高危區。”
　　中年神父答道。
　　“要焚毀那個區域的文件？我之前怎麽沒有得到申請？”
　　老人皺了皺眉。
　　“是昨天庫拉爾紅衣大主教的派人來給的指示，您昨日去參加總督的晚宴了。”
　　中年神父將手提箱恭敬的放在辦公桌上。
　　老人沈默了下，取下胸前的十字架，放在手提箱頂端的凹槽處，只聽啪嗒壹聲，箱子開啟。
　　箱子不小，但裏面只有兩份文件，老人謹慎的從抽屜中取出皮手套，帶上後拿出頂端的那壹份，翻開後看到上面的標題記錄。
　　《奧卡蘭郊外神聖災難》
　　他心神壹凜，居然要焚毀這份文件？
　　庫拉爾紅衣大主教，究竟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