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六十壹章 1/3

　　李追遠掛了電話。
　　旁邊陸壹關心地問了壹句：“寨主出事了?”
　　“他老婆不讓他進門。”
　　陸壹神情壹肅 ，道：“這在我們東北可算是大事了 ，尤其是在這個天氣 ，從小到大 ，我就聽過好幾起冬天喝醉了酒的丈夫回家敲門 ，老婆生氣不給開 ，第二天早上壹開門 ，發現人睡著凍死在門口的事。”
　　“他沒這麽嚴重。”
　　陸壹：“還是得好好勸勸。”
　　“嗯。”
　　離開商店 ，李追遠走向柳奶奶家。
　　劉姨近期不在家 ，這會兒太早 ，食堂早餐還沒供應，李追遠打算待會兒和阿璃操場散完步後再去食堂買早餐 ，把老太太的那壹份也壹起買了。
　　結果 ，剛走到院門口 ，還沒推開院門 ，就聞到了壹股香味。
　　院子裏 ，升起了很多個小爐子 ，壹個發須皆白的老人，帶著兩個年長婦人和兩個年輕婦人 ，正在裏面安靜地忙碌著。
　　這是在準備吃食。
　　食材都是提前準備好的，但為了確保口感，特意帶到這裏來現場烹煮。
　　老人壹邊親自忙碌 ，壹邊對自己倆兒媳婦和倆孫媳婦進行督導 ，見做的不到位的地方 ，不敢出聲呵斥，卻也是用力瞪眼。
　　見李追遠進來了 ，老人先是壹疑 ，隨即左手顛勺 ，右手打了個問禮。
　　“小哥，您是?”
　　“我是家裏的。”
　　老頭馬上熄火 ，手中家夥事放下 ，對著李追遠認真行禮。
　　他行的是柳家外門禮，意思是掛名的柳家 ，不傳藝。
　　旁邊四個婦人見狀 ，也停下手中活計 ，對李追遠行禮，兩位兒媳婦倒是行得有模有樣，倆孫媳婦就只能跟著模仿個大概。
　　李追遠側身避禮，說道：“老太太說了 ，家裏不用老禮了。”
　　“老太太體貼咱下邊人，可咱也不能不知禮數。”
　　“妳們辛苦。”
　　“不敢不敢，能得到伺候老太太的機會 ，是我們的福氣。”
　　李追遠走進屋。
　　老人馬上催促兒孫媳婦們快點繼續忙活起來。
　　他家在金陵開了壹間飯莊 ，在尋常市井裏並不出名 ，因為能預定到他家席面的 ，非富即貴。
　　這家飯莊早年就是柳家的產業 ，只招待柳家本家人以及手持柳家請帖的貴客。
　　秦柳兩家沒落後，老太太將兩家大部分產業都散了出去 ，光是捐成文物保護單位的宅邸就不知有多少座 ，有些宅邸名義上掛著他姓留著他人事跡 ，可實際上原主人不是姓秦就是姓柳。
　　這飯莊子也是如此，不過老太太大氣 ，懶得入股抽利，念著過去門下之情 ，是真的直接送。
　　沒人是傻子 ，也沒人天生喜歡卑躬屈膝伺候人 ，但沒辦法，老太太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多到讓他們不繼續把自己當下人都覺得不好意思。
　　當然，老人也清楚，利反而是次壹等的 ，有些人物，能巴結處香火情，才更為重要。
　　要是讓他選 ，他真巴不得繼續像小時候那樣，跟著自己父親在柳家廚竈上忙活。
　　柳玉梅正在給阿璃梳頭，見李追遠來了 ，很是幹脆地把梳子遞給少年 ：
　　“妳來，我上去讓它們靜壹靜。”
　　“好的，奶奶。”
　　李追遠接過梳子 ，幫阿璃梳頭。
　　鏡子裏，阿璃浮現出笑容。
　　柳玉梅瞧見了 ，只是笑笑 ，她已對此不再吃味了。
　　她不由想起南通那個姓李的老東西 ，總是喜歡嘀咕自己是個“市儈的老太太”。
　　李三江那家夥 ，好像還真沒嘀咕錯。
　　說白了 ，女婿在女方家的地位與待遇 ，是靠自己本事和能力爭取來的。
　　這個道理，就算是在龍王家，也不能免俗。
　　柳玉梅上了樓 ，等她再下來時 ，李追遠已經幫阿璃梳理好了頭發。
　　隨後，少年牽著阿璃的手 ，去操場上散步。
　　他們回來時 ，早餐也順勢開始。
　　都是簡單的小菜早點 ，主食無非是粥、面、餛飩，但每壹樣 ，都用料講究，極其用心。
　　毫不誇張地說，廚藝比劉姨都要好很多 ，畢竟劉姨只是自己壹個人 ，也不可能全天候就只忙活著做飯壹件事。
　　兒孫媳婦們壹個個端著小菜小碟地進來放下 ，算是老人故意讓她們露個臉。
　　到最後，老人束手彎腰，在旁邊安靜站著，靜候桌上人的需求吩咐。
　　老太太到底是和以前不壹樣了 ，卸下了肩上重擔，家裏日子也比過去有了奔頭，人，也變得更隨和了壹些。
　　她拿起筷子 ，夾了壹個湯包送到李追遠碗裏 ：“馬家的面點功夫 ，可是整個金陵壹絕 ，妳嘗壹下。”
　　李追遠咬破壹邊後，吸著湯汁 ，吃完壹個後點頭 ：“嗯，很鮮美。”旁邊老人如釋重負的同時 ，也是面露微笑。
　　柳玉梅笑道 ：“不錯 ，手藝倒是沒落下。”
　　老人回道 ：“可不敢落下 ，保不齊老太太哪天忽然再想起這壹口 ，要是讓您沒能嘗到以前的味道 ，可就是我的罪過了。”
　　柳玉梅從口袋裏隨手抓出壹把金瓜子 ，放在了桌上。
　　“分給媳婦們。”
　　老人忙擺手道：“老太太 ，這可使不得 ，使不得。”
　　柳玉梅 ：“看來是家大業大 ，瞧不上這點了。”
　　“怎敢忘本 ，怎敢忘本 ，要天打雷劈的。”老人馬上將金瓜子小心翼翼地扒進手裏。
　　純按重量來算，這金瓜子倒不算什麽，只是每壹顆都造型精致 ，工藝價甚至超出了金價本身。
　　“我們就在外面候著，您隨時吩咐。”
　　老人是知禮數的，雙手捧著金瓜子 ，倒退著出了餐廳。
　　柳玉梅喝了口粥，說道 ：“曉得妳不喜歡這壹套東西 ，但想來阿婷也提醒過他，他已夠低調了 ，但陣仗還是高了些。”
　　李追遠微笑道 ：“我能理解。”
　　“妳若喜歡 ，以後就讓他接著送餐食 ，如何?”
　　“我還是更喜歡劉姨做的 ，有家的感覺。”
　　“呵呵 ，其實，阿婷的廚藝 ，也是跟人家學的，人家這壹脈，以前就是在我老家專司竈臺的 ，他家的手藝 ，才是我柳家的味道。”
　　“原來如此。”
　　“唉，不僅是竈臺上的 ，就是戲班子、裁縫班子、花匠園藝等等這些，以前也都是家養的，專供自家使。
　　這放在過去 ，是常例，只不過現在 ，也著實用不上這些了。”
　　老太太說這些時 ，語氣裏沒有落寞，只有追憶 ，像是在和小輩們講著過去的故事。
　　李追遠開口問道：“三樓那裏……”
　　老太太直言不諱：“本是為妳準備的 ，等阿力阿婷他們犁地回來後，再讓阿力把那些東西送回老宅去。”
　　“您的愛護之心 ，我記下了。”“是不是還有後壹句?”
　　“沒有。”
　　“妳小子。”柳玉梅搖搖頭 ，“有時候我在想啊 ，他們為什麽獨獨把我留下來 ，他們自個兒都去死了。”
　　“奶奶……”
　　“後來 ，我就漸漸琢磨出味兒來了 ，合著是他們覺得我還沒脫離低級趣味，把我留下來 ，更好守著家唄。
　　有些事兒 ，他們自己是做不出來的 ，但他們曉得 ，我能做出來 ，我本就不是壹個喜歡講理的主兒。
　　真逼急眼了 ，大不了拉著大家壹起魚死網破 ，可不想守著那些勞什子的狗屁規矩道德名聲。
　　怕也就是因為這樣，那些家族門派 ，才對咱這破落戶還真有些忌憚，不敢真打將上門來吃絕戶，因為他們曉得 ，這家裏有個逼急了會發瘋的老太太。”
　　李追遠坦然壹笑，道：“我覺得您這麽做 ，沒什麽不對的。”
　　柳玉梅玩味道 ：“這可不像是他們會說的話。”李追遠：“因為我相信您能管束好範圍，報復時不會傷及無辜。”
　　柳玉梅嘆了口氣：“呵 ，這味兒又對上了 ，無趣。”
　　“奶奶 ，我今天要回壹趟南通。”
　　“學校寒假這麽快?”
　　“朋友家裏鬧了點矛盾，請我去處理壹下。”
　　“夫妻矛盾?”
　　“嗯。”
　　“有意思。”柳玉梅眼裏流露出玩味 ，“請妳去調解夫妻矛盾?”
　　老太太實在是想象不出這個畫面。
　　要是以前這孩子，跟個七竅玲瓏心似的 ，倒也無妨。
　　但她早就看出來了 ，不知何時起 ，這孩子已不再對任何人 ，都保持壹副開朗明媚姿態。
　　“是白家的事。”
　　“哦 ，是那小子的事?”
　　“嗯。”
　　“這用得著妳去跑壹趟麽?眼瞅著快過年了 ，讓那小子給那邊傳個話 ，過年讓阿力帶著禮，再去她們鎮上走壹趟。”
　　“他怕是不願意的。”
　　“喲 ，這是真處出感情了?”
　　“應該是的。”
　　“那小子 ，倒也是個有趣的楞種。”
　　“主要他現在進不去 ，想傳話也傳不了。”
　　“那妳派個人跑壹趟就是了。”
　　“我的人現在大部分都躺著。”
　　柳玉梅看了看家裏 ，家裏那兩位現在也不在家。
　　李追遠：“反正現在手頭空著，我就自己跑壹趟吧。”
　　“曉得妳意思了 ，妳是真拿那小子當朋友，不過能讓妳看上眼的 ，也不會是普通人 ，那小子 ，應該也是有氣數的。”
　　“我沒想這麽多。”
　　“無心插柳才能成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