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這也是壹切》！】

　　面試題出了。
　　大家都望著張燁，想看他怎麽接題，接壹個曾經上過語文教材的難題，王水新最有名的《壹切》。
　　張燁卻半天沒說話。
　　《壹切》？怎麽這麽耳熟啊！
　　他很確定這首詩他似乎在哪裏聽過，但又記憶得不是很清楚了，於是他道：“我能喝口水嗎？”
　　“可以。”王水新壹扭頭。
　　旁邊壹個面試官就把礦泉水扔給了張燁。
　　張燁接著喝水的工夫打開了遊戲戒指，購買下壹個“記憶搜索膠囊”，閉上眼假裝沈思，實際上是在喝水的時候不動聲色地將膠囊也咽了下去，搜索著腦海裏的記憶，終於，張燁睜開了眼睛，他看到了自己的記憶，也終於想起來為什麽這首詩如此讓他耳熟了！
　　我了個去！
　　這不就是北島寫的《壹切》麽！
　　只不過，有些地方有不小的區別！
　　比如他那個世界的北島寫的是壹切都是命運，壹切都是煙雲，壹切都是沒有開始的結局，壹切都是稍縱即逝的追尋。而王水新的詩是壹切都是宿命，壹切都是虛幻，壹切都沒有結果，壹切都沒有歸宿。看上去不太壹樣，但格式和意義都差不多的，中心思想都是雷同的。其中還有壹句“壹切信仰都帶著呻吟”，兩首詩更是壹模壹樣，壹個字都不帶有區別的！
　　這個世界也有壹首類似的《壹切》？
　　只不過沒有了北島，卻是王水新寫出來的？
　　這也不奇怪，兩個世界的文化背景都相差無幾，像四大名著三國水滸都還存在，許是四大名著對國人影響太大太根深蒂固了，沒辦法變動，所以才沒有被遊戲戒指修改掉，那麽兩個世界有壹些類似的文化作品，想來也是很正常的。當然，僅僅只是類似罷了，張燁那邊的北島是多有名氣的詩人啊，在文字上和深刻度上，張燁顯然認為北島的《壹切》比王水新的《壹切》更來得優秀！
　　這就是題目？
　　張燁笑了，不由自主地就笑了。
　　北島的《壹切》其實還算有名，但張燁之所以記不太清了，之所以還需要通過記憶搜索膠囊來搜索記憶，原因是有另壹首詩更加有名，就是針對北島這首《壹切》寫出來的，全盤否定了北島這首作品，於是張燁和他那個世界的世人才對那壹首詩印象深刻，繼而忘掉了北島的《壹切》，就算他那個世界的有些人提起《壹切》來，也都當是壹個插曲和典故吧，似乎《壹切》這個作品只是為了襯托那壹首詩而存在的，即使寫得再好，把人生的吶喊寫得再酣暢淋漓，在那首詩面前《壹切》也只能淪為配角，只能作為壹個陪襯，躲在樹蔭下面！
　　“好了沒有？”壹個婦女催促道。
　　“可以開始了吧？”壹個青年面試官也不耐煩了。
　　胡飛見張燁半天都沒說話，猜測他可能是真對不上來了，心下嘆嘆氣，本來張燁就兇多吉少，基本不可能被領導接受的，王水新的態度表現得非常明顯了，現在連面試題也答不上來，錄取他的可能性更已經趨近於零了。但胡飛的愛才之心很甚，他還是在用壹切辦法幫張燁爭取，“王總監，小張還年輕，再有才華也比不上妳，這個題目確實有些難了，要不然不要給命題了，讓小張自由發揮壹首詩吧。”
　　“胡哥。”面試官婦女道：“那面試還有什麽意義？自由發揮寫東西誰都能寫，這算不得本事。”
　　王水新淡淡笑道：“老胡，實話說，我今天就是想試壹試小張的現場創作能力，他以前的詩好像也都是現場創作的，但從詩的質量上和邏輯上看，我還是保留意見的，我可不信那幾首不錯的作品真是小張現想現寫的，這不合乎情理，就算再現場創作，也不能不打壹點磕巴吧？他那幾首詩還這麽有邏輯性？排比用的那麽好？不過既然妳這麽欣賞這個年輕人，我這次也就探壹探他，所以故意拿來了我的壹首詩讓他對，壹來是看他到底能不能現場寫，二來，也是瞧瞧小張到底是不是真像人說的那樣有文學細胞。”
　　胡飛道：“可這是上過語文教材的經典名詩，小張他……”
　　王水新擺擺手沒讓胡飛再說了，他看向張燁道：“沒關系小張，妳慢慢想，不著急，呵呵，妳這個年歲可能還沒聽過這首詩，妳上高中那會兒的那版語文教材，可能還沒收錄《壹切》，妳要是沒聽清楚，我再重新給妳念壹遍？”
　　壹個青年自告奮勇道：“您剛才說過壹遍了，要不然我來吧王總監。”
　　“好，小旭妳來，呵呵。”王水新心情不錯，這麽多年都在搞行政了，如今難得有機會再次展示壹下他的文學作品，看著張燁壹聲不吭，看著下屬們欽佩和敬仰的目光，王水新也很受用。
　　其他面試官和青年根本沒把張燁當回事，都知道張燁不可能對的上來，他們還留在這裏繼續面試張燁的原因，就是要拍馬屁，要奉承領導，要親眼見證領導怎麽把張燁這個被人吹捧太多的詩壇新人給鬥文鬥下去，而且拋開了拍馬屁的因素，王總監也確實有這個絕對的實力！
　　張燁？壹個新人！
　　比王總監比，他算得了什麽啊！
　　還跟王水新鬥文論詩？這不是自不量力麽！
　　王總監的《壹切》用他所有感官最大限度地接觸生活的脈搏，用他壹雙挑剔的眼光審視人與人之間的道德倫理，以及人與人相互碰撞產生的火花。同時不自覺地思考愛情、自由、歡樂、苦難、希望以及死亡等人們共性的因子，算是這壹類現代詩中的佼佼者，甚至可以說把這類詩寫到了極致，張燁想用《壹切》所展現的文學思想做題超越《壹切》？這是沒有可能的！
　　嗯，不過這首詩也不是沒有缺點的，真要吹毛求疵地挑壹挑缺陷，大概也就是後來被砍掉語文教材的那個原因了——這篇詩太灰暗，太壓抑，太沒有希望了。這也是《壹切》被壹小部分人詬病的地方。但瑕不掩瑜，這首詩在當今詩壇的地位還是比較高的，算是“悲觀主義”朦朧詩的代表作。
　　“我念了，妳聽好。”青年對張燁道。
　　張燁沒理他，心中早有了計量。
　　青年皺皺眉，妳還拿上架子擺上譜了？被太多不懂文學的人碰上了天，妳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吧？看看吧，現在原形畢露了吧！也不知道胡老師看中妳什麽了，妳也就在大雷那幫只跟京城有壹點點名氣的小詩人面前得瑟得瑟，瞧見了吧，壹見到真正的文學大師就沒辦法了吧？
　　青年哼了壹聲，清清嗓子，道：“壹切都是宿命，壹切都是虛幻，壹切都沒有結果，壹切都沒有歸宿。”
　　王水新瞇著眼聽著自己的詩。
　　其他面試官們也又壹次目露崇敬，嘴巴輕輕動著，似乎在品味這首詩，又似乎在心裏跟著青年壹起念著。
　　青年繼續道：“壹切歡樂都沒有微笑，壹切苦難都……”
　　可驀然間，誰也沒有想到的壹幕發生了，張燁竟然開了腔，在青年正念得興起時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
　　張燁搖頭，“不是壹切大樹，都被暴風折斷；不是壹切種子，都找不到生根的土壤；不是壹切真情，都流失在人心的沙漠裏；不是壹切夢想，都甘願被折掉翅膀。不，不是壹切……都像妳說的那樣！”
　　胡飛倒抽了壹口氣，這……這詩……
　　王水新和其他六七個面試官也都楞住了！
　　張燁看著王總監，也看著幾個面試官，壹個字壹個字地咬重音道：“不是壹切火焰，都只燃燒自己，而不把別人照亮；不是壹切星星，都僅指示黑暗，而不報告曙光；不是壹切歌聲，都只掠過耳旁，而不留在心上。不，不是壹切……都像妳說的那樣！”
　　第二段也出來了！
　　又是壹大段排比！音調也更重了！
　　王水新臉色瞬間就不好看了起來，但卻沒言聲！
　　胡飛卻聽得大呼過癮，拳頭已經攥了起來，有些激動地都想站起來給張燁叫好了，他今天第壹次露出了燦爛的微笑，他是替張燁高興，也是替自己高興，他胡飛真的沒有看錯人！這真的是個舉世奇才！
　　張燁目光掃過在場每壹個人，故意停頓了壹下，朗誦出了最後壹段，這壹段的表情他收起了先前的鄭重其事和嚴肅搖頭，而是換上了壹個微笑，微笑裏或許還帶著些嘲笑的諷刺，“不是壹切呼籲都沒有回響；不是壹切損失都無法補償；不是壹切深淵都是滅亡；不是壹切滅亡都覆蓋在弱者頭上；不是壹切心靈都可以踩在腳下，爛在泥裏；不是壹切後果都是眼淚血印，而不展現歡容！”
　　“壹切的現在都孕育著未來！”
　　“未來的壹切都生長於它的昨天。”
　　“希望，而且為它鬥爭，請把這壹切放在妳的肩上！”
　　最後壹聲，張燁是對王水新說的，可能也是對他自己說的！
　　壹切都是灰暗？壹切都只有苦難？壹切成功都伴隨著眼淚和痛苦？
　　北島的《壹切》也好，王水新的《壹切》也罷，張燁都不敢茍同！
　　他知道有很多人厭惡他，討厭他，憎恨他，不喜歡他，他也知道這次的面試無論如何自己也希望不大了，但張燁從沒覺得自己的人生是灰暗的，他從沒以為自己就生來仿徨，只要還有壹線希望，他就不會放棄！
　　那就是壹切？
　　壹切都像妳說的？
　　不！不是所有人都像妳說的那樣！
　　至少我不是！我張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