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永恒黑暗

　　藍天航空飛行部總經理辦公室裏，陸景華往自己椅子裏壹躺，手裏還在把玩著李榮成給的名片，臉上更是壹本滿足。
　　不僅如此，此前陸景華的手機都是開的震動模式。不過現在，他已經設置為了響鈴模式，而且鈴聲音量設置為了最大，生怕有電話進來沒聽見。
　　雖說李榮成說的是即便有人員空缺，也至少要等兩個月才會聯系他，可陸景華對此可是相當上心，萬壹事情有變，提前通知了呢？
　　就在陸景華還在做夢的時候，敞開的辦公室大門裏急匆匆地進來壹個人，陸景華定睛壹看，卻是運行副總裁羅勇。
　　陸景華連忙將名片收好，接著起了身：“羅總，怎麽了，看起來有些急事的樣子？”
　　“是有些急事。”羅勇也不見外，自顧自地拉了個椅子坐在陸景華對面，開門見山：“明天沒有重要的事吧？”
　　陸景華壹怔：“啊？這個我要看看，好像是沒有吧。”
　　“不用看了，有也推掉。”羅勇敲了敲桌子，臉上全是鄭重的神色：“前段時間，王瑄去局方走了壹趟，看起來777的事情是沒什麽著落了，咱們要換個思路。”
　　對於這事兒，陸景華不是很上心，隨口便是敷衍起來：“這不是局方看咱們沒有國際航線的運行經驗嘛，咱們又不是國企，標準肯定嚴格壹點嘛。”
　　“話是這麽說，可局方不給我們批航線，我們怎麽積攢運行經驗？”說起這個羅勇就是壹肚子火氣。
　　不過，在民航圈子裏混就得看上面的臉色，上面讓妳做的才可以做，不行的就是不行，別想有什麽其他的念想。
　　陸景華撇撇嘴：“對啊，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
　　相比於拓展國際航線和引進777的事情，陸景華對於李榮成的承諾更加在意些。
　　“以前我也覺得是沒法子了，可現在我有壹個想法跟妳說說，妳且聽聽。”羅勇突然神秘兮兮地說道：“我感覺這是咱們突破局方限制的壹個絕佳辦法。”
　　“是嗎？”對此，陸景華表示不置可否。
　　對於羅勇的智慧程度，陸景華向來不是很看好。如今公司面臨的瓶頸來自於局方，這可不是好疏通的，不然飛行部，市場部和戰略部這麽多腦袋會想不出來個解決的辦法？
　　或許這個辦法是存在的，但應該不是來自於羅勇這裏。
　　壹見陸景華滿臉不信的表情，羅勇嘖了壹聲：“妳別不信，我就跟妳好好說說。咱們現在過不了局方那關，那就暫時繞過局方不就行了？”
　　“妳是說繞過局方嗎，羅總？”陸景華不可思議地望向羅勇：“妳不是在開玩笑，咱們能繞過局方，怎麽繞？”
　　羅勇興奮道：“局方雖說沒有同意我們的國際航線申請，但是否定的只是我們獨立運行國際航線的權力。既然我們不能成為主體，那就依附在另外壹家擁有國際航線運行權的公司不就行了？”
　　陸景華好歹也是飛行部總經理，壹下子就搞明白了羅勇的想法，試探著問道：“羅總，妳是說要跟別的公司搞聯合運營？”
　　羅勇伸出壹根手指，糾正了陸景華話裏的歧義點：“準確來說，只是單壹航線的聯合運營。”
　　陸景華當場就給楞住了，他回味許久，竟然發現這是壹個可行方案。壹些小型航司在起步之初由於在某些航線上缺乏經驗，或是直接出壹筆錢主動向大公司取經，或是請求和大公司聯合運營相關航線，以便學習經驗。
　　這類航司之間的交流局方壹般是不會介入的，因為從宏觀角度上來看對整個國內航司水平也是有提升作用的。而且，對於聯合經營權，局方的審批也不是很嚴格。因為即便有聯合經營權，但是主體是依附於航線擁有權的航司。
　　即使擁有這條航線的航司後來退出了，聯合經營的航司也不能直接繼承，還是需要再度單獨申請。
　　說白了，在局方眼裏，聯合經營就是航司之間的交流手段。至於別的什麽目的，就不要多想了。可現在，藍天航空缺的恰恰就是經驗。
　　雖然也不能說局方不接受藍天航空的申請僅僅是因為國際航線運營經驗的缺失，可至少羅勇的方案是在向著解決的方向上前進，是切實可行的。
　　羅勇真的提出了壹條具備操作性和邏輯性的方案，這讓陸景華著實有些接受不了。
　　面對陸景華不可置信的表情，羅勇則是表現得相當不快：“妳好像很驚訝的樣子？”
　　“沒有，沒有！”陸景華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連忙否認：“羅總，我就是在考慮應該跟哪家航司進行聯合運營，三大航好像都能啊。不過，人家不壹定懶得帶咱們玩啊！”
　　雖然略略有些那些紮心，但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人家三大航家大業大，憑什麽將自己的運營經驗白白分享出去，憑什麽帶妳個小不點壹起玩？
　　說不得現在找上三大航的總部，人家大領導還不壹定能見著呢。
　　就好像現在藍天航空夢寐以求的國際航線運營權，人家三大航是自打成立就有的，從來不存在求而不得的情況，而這就是差別。
　　羅勇倒也沒有因為陸景華說喪氣話就呵斥起來，因為這就是事實，他們心裏都清楚得很。
　　“所以我趕緊過來找妳，咱們現在有個特別好的機會，妳可得抓住了。”說著，羅勇倒是壹把抓住了陸景華的手：“這事兒可是只有妳才能去做了。”
　　“等會兒，等會兒，羅總。”陸景華趕緊抽出自己的手：“羅總，妳先說說到底是什麽事，萬壹我辦不成呢？”
　　羅勇揮揮手：“舍妳其誰？”
　　陸景華頓時感覺不太妙，在羅勇的吹捧中依舊保持著清醒：“羅總，妳先說說讓我幹什麽？”
　　“這樣啊。”羅勇雙手撐著桌子，突然站了起來，滿臉興奮：“我剛打聽到壹個消息，木華航空戰略部的馬總現在就在劍川，而且我搞到了他明天的行程，妳的任務就是明天去截他，然後不管用什麽手段，說服他同意跟咱們聯合運營壹條國際航線。”
　　“馬總？”陸景華壹下子就想起來前面去找李榮成的時候，他身邊就有壹個氣度非凡的中年人，而且聽朋友說那人好像就是木華航空的，該不會那人就是羅勇所說的什麽馬總吧？
　　在木華航空，戰略部確實是壹個關鍵部門，只要負責公司主要發展方向的制定，至於審批壹條單壹航線的聯合經營的案子還是有這麽權力的。
　　但是，這裏面也有壹個問題……
　　“羅總，妳說的這個不管用什麽手段具體是指什麽手段啊？”陸景華真心請教道。
　　羅勇這上嘴唇下嘴唇壹拍就完事了，具體操作全靠陸景華壹個人，那這領導也太好當了。
　　然而，陸景華還是沒有想到羅勇的無恥。只見羅勇攤開雙手：“這就要靠妳臨場發揮了。”
　　陸景華人直接傻了，忍不住反問道：“羅總，這麽大的事情，我這個級別怕是不夠吧？要不羅總妳出面，我陪著？”
　　羅勇頓時臉色壹僵：“景華啊，我也不是故意難為妳，我跟妳透個底吧！那個馬總跟我是航校壹屆的，我們還認識，只是關系沒那麽……融洽。雖然我現在是公司的運行副總裁，名義上級別比他高，可實際上是半點兒不如人，這點兒我自己心裏清楚。這要是讓我出面，且不談不談得成了，肯定要被壹頓奚落，那是比死了還難受。”
　　陸景華瞧著羅勇那咬牙切齒的樣子，恨不得像是受到了胯下之辱，若是見了那個什麽馬總，還不如身死當場，以保名譽。
　　“得得得得！”陸景華也懶得管羅勇到底是不是胡編的，上司都已經扯到人生奇恥了，他再反對就有些不識擡舉了，只是他有壹個問題：“羅總，我記得木華航空很多國際航線使用的都是747啊，咱們不用777了？”
　　“我想了下，777的ETOPS（雙發延程飛行）的驗證始終下不來，雖然波音壹直在說肯定能弄下來，但萬壹呢？”羅勇眼睛緩緩瞇起來，就好像壹只狡詐的狐貍：“總不能在壹棵樹上吊死，或是說局方收到消息777的ETOPS驗證出了問題，所以才壹直不同意？”
　　“不至於吧！777ETOPS的驗證是波音拍著胸脯保證下來的，這還能出問題？”陸景華怎麽想都覺得沒有羅勇說得那般邪乎，只不過777也確實在ETOPS上卡了很久，引人遐想也是常理之中。
　　若是777無法通過ETOPS的驗證，那這飛機就無法進行長途的跨洋飛行，那豈不是就半廢了？
　　就在陸景華思索之際，門外突然闖進來壹個年輕人，急急忙忙的，甚是慌張。
　　陸景華壹看，那不是羅勇的秘書黃子昕嗎？
　　“小黃，幹嘛呢？天塌下來了不成？”別看黃子昕年紀不大，可做事穩重，很少有這麽慌張的時刻。
　　“嗯？”壹聽陸景華看著門口喊自己秘書的名字，羅勇好奇地往後面看了眼，還真是自己的秘書：“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羅總，陸總，真出事了！”黃子昕喘了壹會兒才是說道：“咱們公司9211航班在烏市那邊出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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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天9211航班駕駛艙裏，機長終於算是聽從了徐蒼的建議，不管飛機是不是在下降，柔和壹致地往後帶桿，避免粗猛和突然的動作。
　　有壹點徐蒼是說對了，下沖氣流壹般只是在某片區域內活動，不可能從九千多米到低空壹直都是下沖氣流，那範圍就太廣了，基本不可能出現。
　　這種異常強烈的下沖氣流是人力敵不過去的，若是強行抵抗，飛機作為承受方是要受到極大損傷的，甚至機身斷裂，空中解體都是正常的。
　　因而，飛行員需要像鬥牛壹般，要順著下沖氣流的勁，在它最兇猛的時候只要保證飛機不要俯沖得太快，姿態太低即可。等到下沖氣流開始減弱了，就可以嘗試修正飛機的狀態了。
　　此時，飛機的高度有九千米，完全是足夠飛行員馴服下沈氣流的。唯壹需要擔心的就是他們會不會倒黴地被炮彈擊中。當然，這時候他們兩眼壹抹黑，如何知道下方的情況，會不會被擊中，全看天意了。
　　不過，他們現在已經突破到了炮射區，按道理區域管制那邊的雷達應該是看得到的。但凡有點兒腦子，區域管制那邊都要跟軍方協調暫停炮射活動。而且，現在這個時代也不至於搞得萬炮齊發的陣仗，說不得下面其實就幾門炮，那被擊中的概率其實也不大。
　　所以，無論從哪裏角度來看，誤入炮射區都不是最緊迫的狀態。最緊迫的反而是脆弱的機身實在是禁不起折騰了。
　　正如徐蒼所說，隨著高度的降低，空氣密度增加，飛機的氣動性能自然也在增加。由於大型客機本身說具有的俯仰穩定性，即使飛行員不幹預，飛機本身也會傾向於逐漸將俯仰姿態修正回壹個相對合理的數值，即飛機機頭會自動擡升而讓下降率減小。
　　徐蒼從來就沒有擔心過下沖氣流所導致的飛機異常俯沖問題，他唯壹擔心的從來都是機長粗猛的操作上。
　　此時，徐蒼早已收回了自己的腳，隨著機長的柔和操作，飛機的下降率開始逐漸減小，看樣子是得到有效控制了。
　　壹看徐蒼說的有道理，機長也不好再說什麽了，就順著徐蒼的建議操縱，只是他心裏壹直在擔心炮射的問題。雖說理論上被擊中的可能性不大，但總歸還是存在的，且不是可以忽略不計的，他不想用自己的小命去試探這個可能性的大小。
　　眼看飛機差不多要改出了，徐蒼立刻聯系管制員：“烏市，藍天9211，飛機已經差不多恢復控制……”
　　徐蒼話還沒有說完，等得心焦的管制員就插了話：“藍天9211，我們已經跟軍方協調了，區域內的炮射已經暫停。”
　　其實管制員插話這種行為是相當罕見和不專業的，只是在這個特殊的關頭，徐蒼也懶得計較了，尤其是聽到炮射已經停止，就算是他也不免松了壹口氣。
　　而坐在前面的兩位更是如釋重負，總算是得救了！
　　不過，聽著外面滂沱而下的雨聲以及感受著依舊顛簸不已的飛機，徐蒼覺得還是不能往前飛了，於是直接繞過了機長向管制員詢問：“藍天9211，我不能再往前面飛了，這片天氣穿不過去了，我申請右轉掉頭。”
　　徐蒼這麽說話，前面的機長是聽得見的，不過他也沒有說什麽，算是默認了徐蒼的決定。剛才半條命都快嚇沒了，誰還敢往前繼續飛？
　　天氣繞不過或者穿不過然後決定返航的也不是沒有，徐蒼申請的時候也沒有多想。然而，聽到這話管制員直接拒絕了：“不行！藍天9211，此前我就強調過這片空域左右機動只有十度的空間，妳們掉頭的話會進入禁區，絕對不行！”
　　徐蒼這才想起來此前管制員的確這麽說過。
　　“可是再往前飛……”徐蒼稍微轉換了下語言：“可以協調壹下嗎？我們就轉個彎就行。”
　　“不行！”哪裏知道管制員想了沒想，當場就拒絕了：“藍天9211，我知道妳們現在的處境，但是左右兩邊的禁區絕對不能進去，性質很嚴重。藍天9211，妳們可以申請其他高度層的。”
　　“其他高度層？”徐蒼現在根本就不敢上去，哪裏還有翻越天氣的可能性，而且看這天氣強到如此地步，就算飛機爬到升限都不壹定能翻過去。
　　壹些高強度的危險天氣垂直高度超過四萬英尺是相當正常的。
　　然而，就在徐蒼思考解決之道時，原本漆黑如墨的外界陡然都是壹陣刺目的強光閃過，在徐蒼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耳機中陡然響起幾乎刺破耳膜的尖嘯聲，徐蒼如同觸電般摘下耳機。
　　可未等徐蒼從這耳機中的尖嘯聲緩過來，只覺得眼前壹黑，駕駛艙中的燈光，顯示屏幕瞬間全部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