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畫像

　　夜黑。 風高。
　　月圓。
　　天子腳下永遠缺不了熱鬧。皇帝在某些時候會起到壹個安全感的作用，哪怕是大明開朝的幾位皇帝從某方面來說極為嗜殺，但那也是針對某些人來說，對老百姓來說，還是有著距離的。
　　距離產生的並不止美，還有疏離感，也有神秘。
　　同樣，還有安全感。
　　故而京城雖然在某方面戒備森嚴，但只要不受無妄之災，那也不是更加的安穩？
　　作為京城最大的客棧，悅來客棧自然是熱鬧喧嘩所在。尤其是在前段時間推出獨屬於客棧特色的食物和酒水後，悅來客棧這段時間來壹直都是熱鬧無比。比之過往，它的生意更要出色。
　　不得不承認，美人兒場主商秀珣在生意這壹道上有著自己的決斷和手腕。
　　三樓。
　　壹處房間隱隱透著亮光，自窗戶折射而出。
　　從遠處望去，略顯朦朧，倒也與那透窗而入的瑩瑩月輝相映成趣。
　　“嗯？”
　　正在聚精會神的畫著什麽的嶽緣耳朵微微顫動，猛的側過了頭，將目光朝窗外投去，同時右手放下毛筆，左手壹伸，遙遙壹握，霎時氣流竄動，壹股吸力自掌心產生。在壹陣驚慌失措的咕咕聲中，壹只白鴿被吸力自外面拉了進來，落在手心裏。
　　翻轉白鴿，嶽緣將那綁在白鴿腿上的信紙拿了下來，打開後掃了壹眼，這是公孫蘭傳遞過來的消息，至於用這樣並不保險的傳遞方式並不讓嶽緣意外，因為這是嶽緣自己決定的這種方法，求的便是那份不保險。
　　換做若是用紅鞋子以往那種比較保密的聯系方式，反倒不是嶽緣所想要的。
　　將信紙上的字掃入眼簾，隨即嶽緣人沈吟了壹下，便將早已準備在旁邊的毛筆拿起，在上面添了幾個字，隨後又將信紙重新塞入信鴿腿上的竹筒，將鴿子拋飛了出去。
　　目送信鴿飛入夜幕之中，嶽緣嘴角微揚，轉過頭繼續先前的事情來。
　　桌上。
　　擺著的壹副完成了小半的畫。
　　上面已經用筆墨勾畫出大致的輪廓，看那輪廓那並不是什麽風景畫，而是壹副人物肖像。簡單幾筆，在嶽緣的手上已經勾勒出那人物的特質，單從手法上來說，眼下的嶽緣足以稱之為大家，這還不包括他的武道修為。
　　手上動作不快不慢，以壹種恒定的速度在潑墨，而在嶽緣的臉上則是罕見的露出了壹絲興奮之意。
　　這股興奮堪比當初他為李世民作畫時候的心情。
　　即便是經歷過這麽多事情，在這壹刻嶽緣仍然有著那麽壹絲興奮之意，在除去那些虧欠著的女人，如赤練仙子她們外，嶽緣壹直覺得自身很少會出現情緒波動的跡象，尤其是在他修習了道心種魔大法，武功到達了極高境界後。
　　但在嶽緣做這幅畫像的時候，仍然避不了那種心態興奮的感受。
　　這是壹種尋找到了對手的激動。
　　要知曉武功到了嶽緣這個境界，他幾乎是沒有了任何的敵手，除去那不知所在的漫天仙佛以及那些神獸外，剩下的就只有自己和自己糾纏的紅顏知己了。而眼下，嶽緣的這種跡象無疑在告訴人他尋找到了對手。
　　是的。
　　這種感覺是商秀珣踏入房間後，見到嶽緣時的第壹個感受。
　　順著目光將視線停在了畫像上後，商秀珣的面色變得有些詫異。
　　詫異的是嶽緣作畫的舉動，更是詫異畫像上人的模樣。
　　要知道即便是她是商秀珣，在當初嶽緣在飛馬牧場與其父親魯妙子聊天論道的時候，也從未見嶽緣用筆作畫。哪怕從衛貞貞的嘴中也只是知道嶽緣在壹處縣城學了壹個賣小面人兒的雕刻技術，但她也未親眼見過。
　　現在，是商秀珣的第壹次。
　　看到這裏，商秀珣內心中不由的感嘆，眼前的這個男人究竟隱藏了多少，還有多少的秘密是未知的？
　　其次，便是嶽緣這次所畫之人的模樣著實怪異。
　　畫像上的人讓商秀珣覺得有壹種熟悉之感，但又有著壹種陌生，有著壹種極端的矛盾以及不協調的感覺。若是不知道嶽緣根底的人只怕第壹眼便會嬉笑而出，這作畫的水平……不是手法，而是畫的人太怪。
　　是的，太過怪異。
　　但商秀珣不會。
　　以她的了解，嶽緣不會做出那麽丟人的事情。嶽緣揮筆的速度極慢，好似手中毛筆有千萬斤，拿在手中重若萬鈞，揮動起來極為費力。好半晌，那筆尖也不過在畫紙上挪動了壹點壹點的距離，以作最後的點綴。
　　商秀珣沒有上前打擾，只是安靜的站在壹旁看著。
　　柳眉微皺，越看商秀珣越發覺得這畫像詭異起來，畫像給她壹種熟悉之感，但那種陌生卻又是存在著，畫中人似乎認識，卻又好似沒有見過，壹時之間讓商秀珣也滿腦子的回憶思索起來，自己究竟見沒見過畫中人。
　　半晌。
　　思索未果的商秀珣終於放棄了尋求答案的這份心思，見嶽緣仍在專心致誌的作畫，她等了壹下便走到壹邊，想要拿起茶壺添上壹杯熱茶來。只是當商秀珣走到嶽緣的身後，拿起茶壺的時候，不知怎的，商秀珣突的回過頭，從嶽緣的身後望去，視線壹半留在了嶽緣的背影上，壹半留在了那被嶽緣擋住了壹半的畫像上。
　　“！！！”
　　這是！！！
　　這壹刻，商秀珣猛的楞住了。
　　看全幅畫像的時候她沒有認出來，但萬萬沒有料到當畫像被擋住了壹半的時候，商秀珣卻是認出了這畫上的人來。隨著商秀珣驚愕的目光停留，只見嶽緣手上的毛筆也在那半張臉上平添了壹筆，在鼻子下，嘴唇上添了壹道眉毛。
　　這半張臉的人正是名聞天下的四條眉毛的陸小鳳。
　　腦海中猛的閃過剛剛瞧見的那整張臉，商秀珣終於發現了為什麽自己剛剛瞧見這幅畫會覺得那般的怪異和荒誕來，因為這畫像只有半張臉是陸小鳳的，另外半張臉則是另外壹個人。
　　另外半張臉的人她也認識。
　　正是當初她亦拜訪過的人，同會天外飛仙劍法的白雲城主葉孤城。
　　壹半陸小鳳壹半葉孤城，難怪合在壹起會讓人覺得怪異，有著壹種詭異的不協調，只是因為對方根本就是兩人。
　　嶽緣為什麽會做這樣的畫？
　　壹時間商秀珣沈吟起來。
　　與此同時。
　　另外壹處，數道人影在黑暗中傲然而立。
　　“……”
　　壹聲悠然的嘆息聲在黑暗中響起，“沒有想到，我西門吹雪也會有這麽偷偷摸摸的壹天！”壹直以來，他西門吹雪都是正大光明的行動。即便是殺人亦是焚香沐浴，堂堂正正的殺過去。
　　以這樣偷摸的手段與人會面，這是第壹次。
　　西門吹雪在心中決定了，若是陸小鳳不給出滿意的答案，那麽陸小鳳嘴角上剩下的另外壹撇胡須也不用留了。
　　“我也贊同！”
　　回話的是花滿樓，雖然對他來說夜晚與白天的差別並不大。但像今天這麽偷偷摸摸，詭異的行動這還是極為少見的，尤其是身邊還有著壹個萬梅山莊的莊主西門吹雪。
　　“呵呵！”
　　聽了這話，陸小鳳不由的尷尬而笑，壹只手撫摸著嘴唇上的那殘留的壹撇胡須，頗為心疼的模樣。
　　不過西門吹雪和花滿樓兩人都知道，能夠讓陸小鳳這麽小心翼翼的原因定是不簡單，除去需要對付的人不簡單，剩下的便是今天需要見面的人身份不簡單。
　　又或者兩者都是……
　　很快。
　　壹道如蛇吐信壹般的嘶嘶聲在這個安靜的只有蟲鳴聲的地方響起。
　　霎時。
　　這嘶嘶聲便已經吸引了陸小鳳、西門吹雪和花滿樓三人的註意。
　　“怎會是妳？”
　　隨著陸小鳳疑惑的聲音響起，三人壹同轉身，望向了聲音的來源處。在陸小鳳和西門吹雪兩人視線所及處，壹道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角落，剛才那如同蛇壹般的嘶嘶聲正是從這人的身上傳出。
　　“蛇王！”
　　陸小鳳望著來人，哪怕對方遮頭蓋臉，仍然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蛇王，羊城道上老大。
　　是壹個仗義的人，亦是陸小鳳不多的朋友。
　　無疑蛇王出現在京城陸小鳳不意外，畢竟先前他的假死傳遍江湖，是他的朋友自是關心，以蛇王的態度自是會趕來京城。但蛇王出現在京城不奇怪，出現在這裏卻是讓陸小鳳大為愕然。
　　這個地方，不應該是蛇王所出現的地方。
　　沒有回答陸小鳳的問話，即便是西門吹雪的右手已經撫上了劍柄，冷徹刺骨的寒意讓人覺得這夜晚提前進入了寒冬，蛇王也只是滿臉澀然的笑意。
　　隨著手上動作，蓋在頭上的兜帽被蛇王掀了下來，露出了那張有些蒼白的面頰，正是羊城道上老大蛇王。
　　看他愁眉苦臉的樣子，都告訴陸小鳳蛇王並不是甘願來此的，而是被脅迫。
　　迎著陸小鳳詫異的目光與西門吹雪戒備的眼神，還有花滿樓的疑惑，蛇王哭笑不得的說道：“陸小鳳，我也不想在這裏見妳，不過見到妳安然無恙，我倒是安心了不少！”
　　“……”
　　陸小鳳聞言不由蹙眉，面色顯得很不好看，道：“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