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七百五十六章 最後的問題

　　伴隨著火光沖天，蘑菇雲在這片夜色中成為了唯壹的奇景，遠處的魔王城中也產生了劇烈的變化。
　　伊戈捏著愛麗兒的手略微顫抖了壹下，他不由得再次捂住自己的額頭，透過自己的權威查看遠處基地中的情況。
　　爆炸……劇烈的爆炸已經將他的補給基地炸毀了差不多壹半，裏面那些還沒有完全培育好的惡魔現在也僅僅只是身體能力稍稍強壯壹點的普通轉化者，在面對擁有元素槍炮的人類軍隊時完全沒有任何的抵抗能力。
　　但，更加重要的是，作為補給基地中最重要的魔血補給站和制造廠，現在都已經在這壹輪的爆炸攻擊中化為了烏有。
　　他拼命搜索任何壹個靠近魔血儲藏間和制造廠房的惡魔，希望能夠憑借對方的眼睛看看情況。可是在尋找了無數名惡魔之後，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現在已經沒有能夠讓惡魔處在這兩個位置的附近了。
　　而當這兩個最重要的位置都不再有任何壹頭活著的惡魔的情況出現，這兩個地方現在的狀況究竟處於怎樣的狀態，想來已經是不言自明了。
　　愛麗兒用力抓著這名魔王的手，盡管呼吸困難，但現在她還是竭盡全力地吐出話語：“怎麽……？又有什麽地方……被我們……打爆了嗎？妳的基地……不會已經……全毀了吧？哈哈……哈哈……哈……”
　　面對愛麗兒的譏諷與取笑，伊戈額頭上的青筋壹根根地暴起，緊接著，他的手指就要用力！
　　“精靈王，大地守護者的第壹條守則，不能為了私利使用其力量，更不能以殺人為目的來使用這股力量！”
　　壹旁的娜帕再次出聲提醒，盡管這是在表達中立，可愛麗兒卻還是又感激又嫌棄。
　　感激的是這只小白貓的這句話救下了自己的命。
　　嫌棄的是自己的命如果被救了下來，那麽這個魔王就依然沒有違反大地守護者的守則。
　　果然，伊戈的手指只不過輕輕壹動，但隨後就沒有再施加力量。他狠狠地盯著掌心中的愛麗兒，咬牙道：“殺這個女人根本就用不了大地守護者的力量，憑我本身的力量就能夠殺了她！”
　　娜帕搖搖頭，繼續說道：“不，妳既然有了這個身份，那妳的壹舉壹動就代表著這個身份。妳接受了守則，擁有了力量，那就必須遵守守則對妳的約束。不然，妳自然也就失去了資格。”
　　“……哼！”
　　娜帕都這麽說了，伊戈無法反駁，只能松開手指。愛麗兒跌在地上，捂著自己的喉嚨大口大口地喘息，剛剛從鬼門關前走了壹遭之後，她卻並沒有就此消停，而是在短短幾個呼吸之後就重新爬起來，咬著牙說道：“妳不殺我……妳不殺我就以為妳可以繼續當這個大地守護者嗎？”
　　“呵呵……看妳的表情，我們人魚軍壹定是成功了是吧？讓我猜猜，我們幹了什麽？摧毀了妳的什麽東西？啊～～～既然妳的表情那麽難看，壹定是摧毀了妳的魔血補給裝置……對不對？哈哈哈！妳自己想想看，妳還能夠控制那麽多惡魔多少時間？是不是需要盡快將所有的惡魔都處理掉，否則它們很有可能過段時間就會因為魔血不足而倒戈，從而將妳也視為它們的敵人？”
　　伊戈哼了壹聲，說道；“即便如此，那又怎麽樣？我很快就可以清理掉這些失去控制的轉化者，然後可能需要多壹點點的時間，但我還是可以花費壹段時間重新建立我的基地。到了那個時候，我絕對不會犯下這樣的錯誤。”
　　“錯了！妳已經犯下了錯誤！伊戈塔裏！”
　　愛麗兒毫不留情地伸手指著他的鼻子，慢慢地站直身體，大聲喝道——
　　“還記得大地守護者的第二條守則嗎？在不違反第壹條規則的情況下，大地守護者必須時刻要有壹個為了整個世界的和平而努力的宏大心願。”
　　“可是妳剛剛也說了，在那些無法得到魔血的惡魔即將失去控制之時，妳會親手處理它們……要知道，它們可是妳親手鑄造出來的惡魔，它們原本就是壹條條活生生的生命！但是就因為妳的壹個失誤，這些生命都要被妳白白浪費掉。妳說說看，妳壹口氣浪費了多少條生命？這樣浪費的行為配稱得上為了整個世界的和平而努力嗎？妳的心願，就是要為了妳的這壹條戰略決策的失誤，而陪上上百萬條生靈嗎？！”
　　伊戈楞住了，此時此刻，他的額頭上開始冒出壹些細小的汗珠。
　　隨著另外壹邊基地中的戰爭變得更加慘烈，基地被毀，轉化者被殺，這壹切的壹切都已經讓伊戈顯得有些窘迫。剛剛這個人類女人已經用“殺人是目的而不是手段”來駁斥這名魔王的行動，而現在，她很明顯就是要駁斥大地守護者的第二條準則也不適用在自己的身上。
　　如果就這樣任憑她說下去，那麽自己這個大地守護者……真的有這樣的資格承擔如此重大的使命嗎？
　　伊戈的心中如此想著。
　　可就是當這個念頭閃出來的瞬間，他卻是不由得背後驚出層層冷汗！
　　他赫然發現，自己竟然對承擔大地守護者的責任心而感到了困擾？！
　　這樣壹絲絲小小的心理層面的撥動讓伊戈警覺起來，甚至是下意識地望向旁邊的娜帕。
　　這只小白貓現在也正在望著自己，似乎始終都是在打量眼前這個魔王是否依然有這個資格承擔這份重任。
　　不過，經過這樣的辯論，伊戈卻是深刻地明白了壹件事。
　　他終於明白，以前所謂的“大地守護者是壹份重擔”究竟是什麽意思，那是壹種絲毫不會懷疑自己前進方向的信念，可以說是壹條道走到黑，又或者是撞了南墻也要頂著腦袋把南墻撞穿的執拗吧。
　　至此，伊戈終於明白自己應該做些什麽。
　　他甚至重新直起腰，臉上的神情也變得稍微輕松了壹點。
　　當下，他回過頭，看著身後依然在和人魚之歌的成員纏鬥著的甜酒酪，伸手壹擡，甜酒酪立刻脫離戰鬥，宛如蛇壹般地滑行回到了伊戈的身旁，站定。
　　愛麗兒看看其他人魚之歌的成員，只見酥塔和巴斯這對夫妻搭檔現在早已經是傷痕累累，和達克的區別可能僅在於還沒有受到那麽嚴重的致命傷。達克依然靠在那邊昏迷不醒，瑪歌在旁邊持續治療，看起來要把達克從死神的手中搶回來並沒有那麽容易。相比之下，可可倒是精神最好的壹個，她手持魔杖，兩邊站著兩名死靈騎士，隨時隨地準備參與戰鬥。
　　伊戈的腦袋向旁邊壹歪，說道：“事已至此，我的基地看起來是真的完了。但，妳們也別想活著離開。”
　　這名魔王轉身，重新走向那已經碎裂的王座，緩緩道：“妳說得對，那些四處逃竄的惡魔已經脫離了我的控制，我的基地被摧毀之後，它們開始四處殺戮也已經是註定。那麽不如換種個角度來想想，我並不會動手清除那些惡魔，讓那些惡魔在整個黃金大陸上肆虐，這件事情本身就是我用來達成目的的手段。”
　　伊戈的目光向著娜帕這邊瞟了壹眼，隨後繼續說道——
　　“守則還有第三條，在不違背上面兩條原則的前提下，盡情地發揮力量來達成目標。只要能夠達成這壹點，那麽付出再多的代價也是可以接受的。在這其中，甚至包括所有人類的生命。”
　　“換言之，我希望這些惡魔能夠盡可能地多殺光這片大陸上的人類，等到人類的數量削減到壹個可以控制的範疇之後，我新的基地應該也已經修建好了，到時候我會重新控制這些惡魔，讓它們成為我忠實的精靈軍。”
　　“如此壹來，就完美附合守則的第三條，而我也是在忠誠地履行大地守護者的責任。”
　　“愛麗兒·加西亞，我知道妳想要幹什麽，也知道妳現在唯壹的勝算就在這裏。但我不會讓妳得逞，我依然是大地守護者最合適的人選，我註定會為了保護整個人類而群體而犧牲壹部分的人類。所以，我依然沒有錯，我依然是正確的。而妳——”
　　“現在，我會召喚整個城堡中的所有惡魔全都過來這裏，到了那個時候，它們就會徹底撕碎妳的隊伍，把妳變成壹個徹頭徹尾的繁殖母體，妳將為我們誕下新時代的全新人類。我相信，妳壹定會期待那壹天的到來的。”
　　說罷，也不用這名魔王擡起手，在這座城堡中的惡魔們開始紛紛向著王座之間沖了過來。畢竟距離近，控制起來也不用那麽麻煩。
　　面對此情此景，愛麗兒也顯得有些慌亂了。
　　只要豎起耳朵仔細聽，似乎就能夠聽到遠處傳來的那壹陣陣的腳步聲……似乎大量的惡魔正在從遠處趕來這裏，然後準備撕碎這裏的所有人！
　　酥塔、巴斯和可可已經等不及，再次揮動武器向著那名魔王攻了過去。此時此刻，伊戈卻不再單純讓甜酒酪進行阻擋，而是親自抱著豎琴，開始彈奏起攝人心魄的音調，攻擊在場的所有人。
　　這樣的聲音讓愛麗兒幾乎有些站不住腳，盡管心亂如麻，可愛麗兒現在卻還是要盡快想出辦法！
　　單單憑借人魚之歌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正面迎戰這名魔王，以這裏這麽幾個人的力量來說恐怕給大地守護者塞牙縫都不夠！要知道，其他守護者彼此之間進行了多年的戰爭之後，所產生的的碎屑最後誕生了人類，更何況眼前這個還擁有大量力量沒有進行過消耗的大地守護者呢！
　　眼看著，惡魔們就要沖上樓，愛麗兒已經顧不得多想，再次沖著那邊的伊戈大聲喝道——
　　“不！妳的第三條守則也已經失敗了！現在的妳只不過是還沈浸在壹個不願意醒來的幻想之中！大地守護者的三條準則，妳是壹條不落的全都破壞了個遍！”
　　聽著愛麗兒的話語，伊戈的臉色鐵青，手指在琴弦上再次翻動。壹時間，琴聲大作，將愛麗兒的說話聲完全掩蓋下去。很顯然，這個魔王不願意讓這個人類女孩繼續說下去。
　　可他不讓愛麗兒說，作為保持公正態度的娜帕卻不可能不聽取。
　　在那豎琴的噪音逐漸吵得娜帕的耳朵也快要合上之時，這只貓妖卻是突然落地，渾身的毛發倒豎！那壹剎那，愛麗兒察覺到眼前正在和甜酒酪戰鬥的酥塔、巴斯和可可的動作全都停了下來，而王座之間入口處已經沖進來的壹頭牛頭怪現在也是停下腳步，舉著手中的斧子保持著這個姿勢壹動不動。
　　再看上面的伊戈，現在的他也顯得有些驚訝，望著落在地上的娜帕。
　　這只小白貓做完這些之後，再次緩緩地擡起身軀，說道：“作為仲裁員，我必須保持我的公正。伊戈不能不讓妳說話，但同時，我也會限制妳說話的時間。”
　　在喘了兩口氣，終於緩過來之後，娜帕懸浮在半空，沖著愛麗兒說道：“現在妳有五分鐘的時間，五分鐘內如果妳無法說服伊戈，或是伊戈無法說服妳，那麽這場辯論就此結束。伊戈我只給愛麗兒·加西亞五分鐘，妳有問題嗎？”
　　伊戈搖搖頭：“壹分鐘，她只能擁有壹分鐘。我的時間非常寶貴，多壹分鐘我都不願意。”
　　愛麗兒卻是伸出手指壹筆畫：“十分鐘！我要十分鐘！我有很多話想要說！十分鐘！”
　　哪怕卻是搖了搖頭，目光在兩人的臉上掃了壹眼：“我只給五分鐘的時間。愛麗兒，妳現在可以開始了，不要忘記，妳只有最後五分鐘的時間來告訴我，告訴伊戈，他究竟錯的有多麽的離譜。”
　　既然時間都這麽被限定死了，愛麗兒也沒啥好猶豫的，直接開口說道：“大地守護者的第三條守則，那就是只要不違背前面兩條，怎麽做都可以。付出再大的代價也可以接受。”
　　“可是，魔王！妳嘴上說著自己做什麽都可以，但妳卻明明知道，妳不可能在做到妳口中所說的事情。妳不可能再次重建妳的魔血基地工廠！因此，妳的所謂的為了貫徹妳的意誌可以做任何事的守則，其本質上就是壹個謊言，妳根本就做不到這些！”
　　這下，不僅僅是娜帕楞了，就連伊戈也有些遲疑。
　　只是愛麗兒沒有時間讓他們提問，只能自己說了下去——
　　“魔王，在妳看來，妳可以重新建設魔血基地，然後重新起來是不是？但是妳現在不會有這樣的機會和時間了！”
　　“人魚軍既然可以摧毀妳壹次補給基地，那麽自然而然就能夠摧毀妳第二次！很快，那些惡魔就會失控，雖然妳口口聲聲上說那些惡魔可以用來消滅人類，但本質上妳還是放棄了這些惡魔。畢竟無組織無紀律，甚至都沒有自己的思想，只能稱之為大號野獸的惡魔們，在面對我們人類的槍炮窒息根本就沒有選擇的權力！”
　　“如果我們今天殺不了妳，那麽從今往後，人魚軍將會世世代代地盯著妳，對妳壹直展開攻擊，壹直……壹直……壹直！任何妳想要建立的補給基地都會被我們人魚軍迅速摧毀，妳最多只能維系很小壹部分的直屬控制惡魔吧？幾千只？幾百只？甚至是幾十只十幾只？但是這樣的數量壓根就不可能攻占任何的國家。所以說，妳知道妳的計劃已經徹底破產了，妳所謂的堅持到底只不過是為了讓大地守護者的力量繼續被妳掌控住而已。妳根本就不是為了黃金大陸，而那些被妳所付出的代價，所換來的結果也完全只是妳為了私利而全部為了妳自己！”
　　這樣的說法自然而然地激怒了伊戈，他的拳頭捏緊，低聲喝道：“摧毀我的每壹處基地？說得簡單，人類怎麽可能比得過我？我可以前往遙遠的海外世界，可以前往更加西邊的炎熱沙漠深處，妳們人類根本就不可能限制住我的行動。更何況，妳們還想追殺我？今天妳死了之後，不管接下來換哪個領導人上來領導人魚軍，我都會為了大義將他如同妳這般帶到這裏來。我就不信我還殺不光妳們人魚軍的領導者了。”
　　愛麗兒哼了壹聲：“所以，在妳的腦子裏面，達成整個黃金大陸的統壹，就只有殺人這壹種方法是吧？妳壓根就不會其他的方法，現在在妳腦子裏面的除了殺人就是殺人，只要把任何反抗妳的人殺掉，任何對妳提出異議的人殺掉，把所有會妨礙妳或者讓妳看著不順眼的人統統殺掉，妳就能夠率領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生靈抵抗未來的戰爭，並且獲得勝利？”
　　“伊戈塔裏·特裏·艾納遜，妳在騙我嗎？還是說，妳這純粹就是在騙妳自己？”
　　愛麗兒的問題終究還是問出來了，而面對這樣的壹個最後的問題，伊戈，卻是楞楞地坐在當場，壹動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