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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艳遇谅解备忘录 by 撒冷

2022-1-14 21:32

第一节 伤残之吻
  戏水间事件之后,我又在冯樱的别墅里待了四天。
  但是在这四天里,冯樱再也没有来我的房间看过我,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也撞不到她了。甚至连吃饭的时候,我也看不到她。
  最后,我觉得总这样也不是办法。花蓝还有联合旅游,学校还有学业,而且我们两个老是待在一起,但是却不见面,这对大家都没有好处。所以,我在四天之后,决定离开。
  我下午订了第二天一大早的机票,然后想去跟冯樱辞行,冯樱的秘书告诉我,冯樱出去巡视去了,要到晚上八点才能回。我于是回到自己的房间,看了看,我的行李就一台笔记本,以及自己身上的这身衣裳,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再看看墙上的钟,只有五点多而已,真是百无聊赖得不能再百无聊赖了。我于是信步走到书桌旁,将我的笔记本打了开来,然后上线想找个人聊聊天。
  结果上线找了几个朋友扯了一下淡,却总觉得索然无味,聊了两三分钟,就没有办法再聊下去。而我现在也已经失去了跑到聊天室找人聊天的热情。于是,便有些枯燥地托着腮帮子,移动鼠标胡乱点开些网页看了起来。就在这时候,我的电脑屏幕的右下角弹出一个小窗口,上面显示烟花女子登陆。
  我于是赶紧点开窗口,然后打了个耷拉着的脸的符号发了过去。
  烟花女子马上回道:“怎么了?垂头丧气的?”
  “我不久之前,与这世上最美的女人之一发生了关系……”
  屏幕上好久都没有打字出来,我猜烟花女子是在发楞。好一阵之后,她才回道:“你现在是在跟我炫耀吗?”
  “不是,因为我此时为当时所做的事,感到无比沮丧。”
  “怎么?她的表现让你不满意吗?还是……你的表现让她很不满意?”
  “都不是。”
  “都不是?那是什么?”
  “我摘取了青涩的果实。”
  “青涩的果实?”
  “没错,平心而论,我并不算是一个正人君子。非但不算是一个正人君子,我还完全称得上是一个好色之徒。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那天所发生的一切,绝对不是我真心想要的。我当时只是一时受到了自己的色欲的支配,并不是我的真心渴望。”
  “你把那个女人夸奖为世上最美的女人之一,却又说你不是真心想跟她发生关系?喂,这话也太虚伪了吧?”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不渴望与她发生关系。而是不希望在那种情形下,发生关系。”
  “那种情形?哪种情形?”
  “简单的说,可以说是我们当时都中了某种与春药有关的东西吧?”
  “春药?你弄的?”
  “如果是我,你觉得我今天还会有脸跟你说这件事吗?”
  “那是谁弄的?总不会是那个女人吧?”
  “是第三个人。”
  “第三个人?你的好心的朋友?”
  “好心的朋友?”看到这行字,我的脑子里顿时闪现出贾雨的模样,我于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复杂,我不方便跟详细讲述。总而言之,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与她发生了关系。”
  “然后呢?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羞耻,而她也已经好几天不见我了。”
  “不见你?怎么个不见法?”
  “我现在住在她家,但是我们好几天没有见面。我觉得再待在这里,对大家都不好,所以我已经买好机票,明天离开了。她晚上八点钟才回来,我到时候要跟她辞行,但是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现在一定心乱如麻吧?”
  “坦白说,一点不乱,只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点也不乱?这个……你们两个人还真是都满奇怪的……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请问吧。”
  “你觉得如果没有春药的帮助,她有没有可能在某个时候跟你发生关系?”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除了上帝不可能创造出他举不起的石头是确定的之外,一切的不可能都是不确定的。”
  “那就是说,你认为你们之间还是有可能在正常情况下,发生关系?”
  “可以这么说。”
  “哦……你让我想想。”
  过了一会,烟花女子回我道:“据我个人猜测,不是一定正确。我觉得,这个女孩子应该是喜欢你的,而且喜欢的程度还不浅。只不过她与你应该是刚刚进入开始深入的阶段,她对你们之间关系的一切想象都是干净而纯洁的,完全没有往性的方面去想。本来,就这样循序渐进下去,你们完全有可能按照正常轨道修成正果。但是你却偏偏在她还没有来得及想象和接受,你跟她发生肉体关系的情况下,主动侵犯了她。这对她的心灵,一定是造成了某种程度的创伤的。但是从她可以继续把你留在她的家里,但是却又不跟你见面的情形可以看得出来,她此时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有对你的怨恨,也有对两人关系陡然转变的无法接受,但是这两样都无法抹煞你原先在她心中留下的好印象。因此,我觉得你现在这么做是对的,你该离她远一点,让她安静地想想。距离可以产生美,当她长久地无法见到你的时候,她就将会渐渐地淡忘你的坏处,而想起你的好处。到那个时候,再与她相见吧,一定会有完美的结果的。”
  烟花女子的一番话让我原本有些郁结的心轻松了许多,我于是赶紧回道:“那我今晚辞行,该说些什么呢?需不需要说对不起?”
  “千万不要说对不起这个时候说对不起,只会让她觉得你,以及跟你的关系一文不值。”
  “那我该怎么办?”
  “这个我教不了你。不过,我可以教你一个原则——很多时候,其实女生并不是看你在说什么,在做什么,而是在看你有没有用心去说,去做。”
  “我明白了,我会努力去做的。”我刚写完这话,就听到我房间的电话铃声,一接起来,是冯樱秘书的声音,“总裁回来了,说要见你。”
  我于是赶紧写道:“猫女,她回来了,我现在就要去见她,下次聊。”
  “好的,88,祝你好运。”
  我写了句88,然后赶紧关上电脑,整理好衣服走到冯樱在别墅里的书房门口。敲了敲门之后,听到冯樱在里面喊道:“进来。”
  结果,我一推门进去,将看到冯樱正低头在看文件和写着什么,一副忙碌的样子。我于是略微有些拘束地站在门边,扶着半掩的门,问道:“我现在是不是有点打扰你。”
  听到我这么说,冯樱把文件放了下来,然后用很公事的笑容对我笑了笑,说道:“不会。”
  然后,她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道:“坐!”
  我有些不自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微微点了点头,走到她的办公桌边,坐了下来。
  冯樱身子微微后仰,靠在靠椅上,然后对我说道:“花蓝市试点的目的,是确认两家合作的优越性。作为审慎考虑,我们原来的目标是半年内市场份额达到百分之十五。但是我在三个小时以前,刚刚收到了来自花蓝的财务报表。”
  冯樱说着,抽出一份档案,“根据这份财务报表显示,我们现在所占的市场份额,已经一跃升为百分之二十六点五。而根据你的部下们提供的数据,我们完全有希望在三个月内,将这个数字扩展到百分之四十五以上。届时,花蓝市的全市赌场营业额也将提升百分之六十以上。”
  说到这里,冯樱把档案放下,然后对我笑着点点头,嘉许道:“虽然你由于种种原因,亲临一线的时间并不多。但是你的部下所有的行动都是完全按照你的规划去做的,所以这所有的超乎所有人预期的成果全都应该归功于你。”
  冯樱这种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让我很不习惯。不过我所能做的,也只能是有些尴尬地淡淡笑了笑。
  “在这份财务报表来到之前,贾爷爷就已经对你的才能多次推崇备至。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想方设法在我们内部推动早日完成对你的信任案,让你尽早执行整个联合案,以便大家能够早日依靠你的才能获得更多收益。不过,始终有重重压力,因为人类总是现实的。大家想要看到实际的数字,才会承认。而我相信,你交出的这份数据将让所有的人无话可说。我相信我们内部没有人再有理由怀疑你的才能和执行力了。”冯樱说到这里,顿了顿,“另外,张宏那边我也跟他通话过了。他的意思跟贾爷爷一样,希望可以早日结束试点,让你及早地掌握大局。这样的话,就意味着我们双方都已经对你的执行力以及你的计划感到信任。所以,我想以重要股东的名义通知你,从现在开始,在最短的时间内开始筹备联合案全面铺开的执行计划。我相信,在半个月之内,董事会将会给你全面授权书。”
  说到这里,冯樱伸出手做出想要跟我握手的样子。然而,她的手只伸到一般,却又收了回去,只是笑着对我点点头,“恭喜你,你现在是真正的联合总裁了。”
  我淡淡的笑着看着冯樱,一句话也不说,冯樱这时候也找不到话说,整个房间里显得有些沉寂。
  好一阵之后,冯樱才说道:“那天的事,我已经查过了,是那个房间催情剂泄漏的关系,不关你的事,不需要放在心上,安心工作吧。”
  我沉默了一阵,垂下头来,问道:“如果没有催情剂泄露的话,那么你还会……”
  我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冯樱马上说道:“我不知道。”
  我蠕动着嘴巴,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还是觉得说什么话都没有意义。我于是干脆什么也不说了,抬起头来,对冯樱说道:“冯总裁放心,我一定会把事情做好的。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我说完这话,冯樱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在交椅上坐了一阵,然后才问道:“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早上八点。”我说道。
  “我今晚恐怕要加班,明天恐怕起不来,不能送你了,你一路顺风。”
  “谢谢。”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但是,当我走出两步之后,我不知道为什么始终觉得有些不甘心。我于是又转过身,重新走回冯樱的面前,我们两人对视了一阵之后。我突然伸出手一把把办公桌对面的冯樱抱了起来,然后俯下身子,用力地吻在嘴上。冯樱的嘴巴闭得紧紧的,双手用力地锤打着我。不是打情骂俏地那种打,而是真的用力地那种打。每一拳都是格斗级别的,打得我是专心的疼。但是,都咬着牙忍耐,嘴唇紧紧地贴在冯樱的唇上。
  我就这样一直亲着冯樱,冯樱也一直打着我,打得我整个上身,几乎没有一根肋骨是不疼的。就这样维持了好几分钟之后,当冯樱感觉到我的嘴角都被她打得渗出鲜血来的时候,才终于停手。而我这时候,也缓缓把手松开,嘴角带着血对着冯樱有些苍凉地笑了笑,说道:“这个吻,是没有催情剂的。”
  说完,我便踉跄着转过身,咳嗽着用手按着刚才被冯樱肘击的腹部,缓缓地离开了冯樱的办公室。
  第二天早上六点,我早早起床,迎着朝阳的光辉,离开了冯樱的别墅,坐车前往机场。在离开之前,我望向冯樱的卧室,我看到她那将她的卧室密密实实地封起来的窗帘,在装载我的汽车离开之前,被人微微撩起了一角。


第二节 阳光灿烂的下雨天
  轿车开到机场,换好登机牌,过了安检,坐在登机的椅子上,我看了看表,离起飞还有十分钟,望着窗外刚升起没多久的朝阳,望着窗外停在停机坪上的飞机。不知道怎么的,我的脑子里突然想起乌兰。想起那个在通海机场痛哭流涕的下午。
  于是,在不经意之间,一阵淡淡的哀愁,夹杂在思念当中涌上我的心头。然而,与此同时,我的心中更多的,却是无奈和彷徨。那一天,我在机场里所说的一切,都是出自我的真心。如果那个时候让我选,我一定是毫不犹豫地就会选跟乌兰在一起。
  但是现在,看过弥勒佛前泪流满面的楼兰雪,在办公室里强吻过冯樱之后的现在,我却似乎再也难以那么干脆坚决地说出那样的话。一直以来,我都自以为自己是那种风流而专情的男人。但是现在,我其实更像是一个见一个爱一个的花花公子,或许,不应该说像,而应该说是。
  但是终究有一天,我还是要在她们中选择一个人。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到底又该选谁呢?就算不计算因为年龄而不大可能的韩蓉在内,最起码还有乌兰,冯樱和楼兰雪,她们之中,我该选谁呢?
  当我的脑子里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脑袋便不由地一阵生疼,就连平常心也帮不上半点忙。一直到登机,这个问题我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等到登机,我就决定不去想这个问题。我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但是想是不想了,惆怅和彷徨却还是一直留在心中。这种惆怅和彷徨一直到我下飞机都挥之不去。
  下了飞机,本来就该坐上的士直接回到学校。但是因为心情实在是有够糟糕的关系,所以我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打算散散步。
  下了车在这条有些偏僻的路上走了约莫十几分钟,我看到路旁有一家书店。和许多小型的书店一样,它是音像和图书一起出售的。当我路过这家书店的时候,书店里的DVD刚好传来阿信的《死了都要爱》,唱的正是那句——“死了都要爱,不哭到微笑不痛快……”
  明明是悲惨的事,但是偏偏唱得这么干脆淋漓,这一点让我很欣赏。我于是笑了笑,信步走到书店,站在DVD旁听起这首歌来。
  我在店里站了一会之后,就听到书店里的主人问我,“先生,你想要买什么书?”
  我转过头看了看她,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我于是对她笑了笑,说道:“我什么都不要买,就想站在这里听听歌,可以吗?”
  小姑娘看了看我,没有说什么,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虽然是首其实很伤感的情感,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听着,听着,心情却逐渐开朗起来。整个人一下子也安静了下来,站在柜台边,斜望着窗外的马路,整个人不知不觉地怔住了。然而,一首歌能有多长?不过是两分钟不到,我就听到这首歌快到末尾了。
  没错,我可以回去下载这首歌,或者买一张CD唱片回去,慢慢听。但是人生很多事情,都是那样,只有在特定的环境和特定的心情下去做,才会觉得美好。就像现在,同样是这首歌,我站在这间没有人的小书店里,怀着这样的心情听这首歌,才会觉得它没。也许我一离开,就再也找不到这种感觉了。
  正是因为心里是这样想的,所以我转过头,想要跟这位小女孩申请再听一边这首歌。然而,还没有等我说,我就听到DVD里又重复开始播着这首歌。我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我明明看着这个小女孩一动不动的。不过,很快,这个小女孩就替我解开了谜底,“宁姐,不要总放一首歌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又不听。”
  我顺着回答的声音望去,看到笑着的柳宁,手里拿着遥控器,从书架后面的一堆书里站了起来,“柳老师?”
  书店原本就很小,所以,没有几步,柳宁就走到我的身边,对我笑道:“你最近旷了好几节课哦。”
  我笑了笑,说道:“对不起,我有点事情需要离开。”
  “我知道你很忙,只是跟你开玩笑的。不旷课的大学生都不是好学生。”柳宁说着,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说道,“怎么了?看上去很感伤的样子?”
  我冲着柳宁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虽然我对她很有好感,但是我们毕竟只是普通的师生关系,并不是朋友,我怎么可能跟她说太多呢?
  这时候,柳宁扭过去,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递给我说道:“当觉得自己很烦恼的时候,都应该读读这本书。”
  我没有看清楚书的封面,只觉得很薄,于是笑着说道:“什么书?不会是佛经吧?”
  当我说完这句话,便觉得自己有些唐突,那天晚上柳宁只是在房内,说不定并不知道我们当晚也在那,更不知道我看到了她。这一下,她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不过,柳宁的回答,让我知道,我的一切多想都是多余的,她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倒是想给你看佛经来着。可惜,住持告诉我说,你是他所见过的所有人中最有慧根,但是却最没有佛性的人。所以,给你佛经没有用,还是看这本吧?”
  柳宁的话让我愣了一下,愣完之后,就不由得一阵哑然失笑,然后再低下头来,看这本书的封面,原来这本书正是《小王子》。
  我看完封面之后,对柳宁说道:“原来是这本童话,我小时候看过。”
  柳宁笑着摇了摇头,“有些童话只适合小孩子看,但是有些童话却是可以看一辈子的。譬如这本《小王子》就是这样。我十六岁以后,每隔三年就会看一遍,每看一遍都会有新的心得。”
  “是吗?那我一定要回去认真读才行了。”我点点头,笑着说着转过身,就要买单。
  这时候,柳宁伸出手拦住她,说道:“这本书就让老师送给你吧。”
  我看了看柳宁透亮的眼睛,笑着点点头,说道:“好吧,谢谢了。”
  我说完,就看到柳宁掏出钱包,递给那个小女孩十块钱,“一本《小王子》。”
  我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柳宁,问道:“怎么老板拿书也要付钱的吗?”
  “我不是这里的老板。”柳宁对我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只是一个老顾客而已,因为老是在这里看白书,所以,没事的时候就会到这里来帮忙。”
  柳宁说着,看了看我,“是不是要回学校去?”
  我点点头,“嗯。”
  “那一起走吧,我也刚好要回去。”
  柳宁说着,不等我回答,就自己走在了前面,而我于是赶紧赶了上去。然后,柳宁继续说道:“不要小看这间书店哦。虽然很小,但是已经开了差不多三十年了。那时候站在柜台的,是小兰的妈妈。她人很好,不像有些老板,很喜欢赶那些只看书不买书的小孩。而我小时候很爱看书,到别家都被赶,就只有小兰的妈妈这里没人赶,还有凳子坐。所以,我就常常来这里。不知不觉,转眼就是十几年了,现在站在这里的人都换成小兰了。”
  “听起来像是个满沧桑的故事,跟老师不是很搭呀。”我笑着,望着柳宁说道。
  柳宁转过头,问我,“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老师看起来很年轻,也很漂亮。要是不知道的同学,在学校里偶然见到,一定会以为是学校的校花,不像是饱经沧桑的样子。”
  “是吗?”柳宁疑问地说了一声,然后就仰首笑了一阵,然后看着我继续说道,“不过,天齐你刚才站在门边听隐约的背影倒是满沧桑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哦。”
  我略微扬了扬眉毛,故作苦脸地说道:“我真的已经未老先衰到这个程度了吗?”
  我这话刚说完,天上却突然仿佛有人倒雨般下起雨来。
  “这雨怎么来得这么快?”柳宁伸手挡着头,奇怪地看着天空,说道。
  我也看着天边,附和地说道:“是啊,简直快得像是电视剧现场啊。”
  我们两人站在原地愣了一阵之后,我才记起说道:“不要说那么多,还是赶紧躲雨吧。”
  柳宁笑着看了我一眼,说道:“真是脑子短路了,怎么这么久才想起这么有建设性的意见?”
  她刚说完,我们俩就一起冲到街边的屋檐下去躲雨。
  我们两人在门边站了一会之后,看到天上依然在艳阳高照,但是雨水也一直在哗啦哗啦的下。怎么看都让人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过了一会,柳宁扭过头,对我笑道:“这就是明媚的忧伤了吧?”
  我笑着摇了摇头,问道:“老师,以你的学识,你觉得这雨什么时候会停?”
  柳宁想了一阵,嘟着嘴巴,摇摇头,“楚天齐同学,你问的问题超出了我的专业范围,所以我没有办法回答你。”
  我看着柳宁一本正经的样子,然后再回头看了看,我们身后正是一个咖啡馆,我于是提议道:“那不如到咖啡馆里面去坐一下,等到雨下完了再回学校吧?”
  柳宁也回头看了看咖啡馆,然后笑着对我说道:“这是你今天第二个有建设性的意见了。”
  我们俩转身走进咖啡馆,找到位子坐下来之后,柳宁对我说道:“我突然发现,我已经有九年零七个月又三天没有来过这间咖啡馆了。”
  我拿着餐牌略略皱了皱眉,问道:“九年零七个月又三天,真有这么精准吗?”
  “绝对没错,别的地方我不行,但是我的记忆力还是可以的。我甚至还记得那天的天气,侍者的心情和街上的风景。喏……”柳宁说着,指着窗外的街道,“那天,在那个地方停着三辆自行车,一辆摩托车,有一个老人家在抽烟,还有一个中学蹲在路边等人。”
  我看着柳宁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我于是笑着看着她,问道:“为什么你能够把事情记得这么清楚呢?”
  柳宁抿了抿嘴唇,然后说道:“也许是因为总是觉得现实生活里没有什么值得关心的事情吧,所以总是会习惯性的到记忆里去寻找一些东西。”
  “但是今天过后,今天不也是会变成记忆吗?”我问道。
  “是啊。”柳宁点点头,“所以,我就会把今天的所看到,所听到,所感觉到的东西全都记忆下来,然后等将来有时间,再慢慢来寻找看看有哪一点是特别有趣的。”
  柳宁的话让我愣住了,我摸着额头想了一阵,然后说道:“我怎么听着你像是一部DV啊?只记录,不感觉,不享受,多年过后才回过头来缅怀。这好像不是什么健康的生活心态,得改哦。”
  柳宁扬起眉毛,看着我笑了笑,点头道:“我有一个朋友也是这么劝我的呢。”


第三节 雨后的天空
  听到柳宁突然这么说,我也不经意地随口带道:“既然会在谈话里突然提到,这个人一定是老师很好的朋友吧?”
  柳宁抿着嘴唇想了一阵,然后摇头道:“一下子,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答你。怎么说呢,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跟他说话,就十分地投缘。不知不觉的,把许多没有办法跟别人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我笑着看了看柳宁,点头道:“听起来,都有点羡慕老师了,找到一个很好的知己。”
  我说着,点了一杯橙汁,柳宁点了一杯咖啡,然后柳宁看着我问道:“听你的口气,好像你自己没有知己的样子?”
  我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有些疲倦地望向窗外,“从前的时候,我觉得我有,但是现在我不是那么确定了。”
  “人生总是会有这么一个阶段的,觉得很孤独,也没有办法被人理解。”柳宁说到这里,耸了耸肩,“不过,也许在不久之后,你就会发现,你之所以不被人理解,是因为你开始不那么愿意让别人了解你了。”
  我转回过脸,看了看柳宁,笑着点了点头,“老师说得很有道理,好像就是这么回事。”
  我说完这句话之后,柳宁便说道:“你可不可以……”
  说到一半,柳宁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其实只要放开身心,多多跟你身边的人沟通,我相信你一定会渡过这段时光的。”
  “嗯,我会的。”我点点头,在我点头的时候,侍者的东西刚好端了过来。柳宁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便端庄地坐着,望着窗外,并不说什么话,和刚才显得有些活泼的感觉完全不同。这样,我们两个人之间便一下子静了起来。
  根据我的本能感觉,我知道我刚才一定是有什么话说得不是很对柳宁的胃口,所以她的态度才会有所转变。不过,我一时间也想不到我哪里说错了。虽然,我的心里对柳宁确实有着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欣赏,但是她毕竟是我的老师。师生有别,我不可能大胆到第一次单独相处就没大没小。更何况,我现在整个人的情绪还沉浸在给冯樱带来伤害的愧疚当中,我不可能马上就在她面前有多活跃。
  因此,我们两人之间的这种沉默,竟然就这么一直维持下去。
  好一阵之后,柳宁才主动挑起话题,对我问道:“天齐,有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你感到幸福?”
  我端着橙汁想了一会,然后答道:“做自己想做的事。”
  柳宁听了,缓缓地点了点头,而我自然是反问道:“老师,你呢?”
  柳宁扬起眉毛看了看我,然后又缓缓地摇头,“从小到大,好像还真的没有什么让我觉得幸福的事吗?”
  “怎么会呢?人生一定会有让自己幸福的事情才对吧?”我不解地说道。
  柳宁笑着拍了拍手,“或许,我就是特例吧,总之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事特别幸福。”
  说到这里,柳宁啧了一声,说道:“也许是太顺利了吧,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是一路平坦。中学,大学都是保送,出国念书也是全额奖学金。十分顺利,同时也十分平淡,没有经历过什么大喜大悲的事情。”
  听到这里,我笑着摇了摇头,“我想,或许我跟老师对幸福的定义有一点差别。”
  “哦?你的定义是什么?”柳宁饶有兴趣地反问道。
  我喝了一口橙汁,润了润嗓子,然后说道:“听老师的意思,似乎一定发生什么很了不起的大事才会感到幸福一样。但是,我却不是这么认为的……我觉得,恰恰相反,幸福往往是一些最琐碎,最平凡的事情。”
  “琐碎,平凡的事情?”柳宁眨着眼睛想了想,“可以举个例子吗?”
  “当然可以。”我笑了笑,然后说道:“比如,有一天,你在街上散步,突然有个羞涩的上班族走过来,满头大汗地跟你说声,我忍不住想要告诉你,你真的很漂亮。然后,就夹着公文包满头大汗的走了;比如,当你站在小超市门口买口香糖的时候,突然看到有个菜农挑着两个箩筐经过,前面是一箩筐胡萝卜,后面是啃着胡萝卜的小孩;比如,当你坐在咖啡馆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很干净的男孩子站在对面的街道上等车;比如,当你走到街边,突然听到音像店传来一首你从未听过,但是却很美的歌;比如,当你中午吃饱了饭,然后像加菲猫一样,躺在阳台上的躺椅上晒太阳;比如,当你路过城市的某个角落,突然闻到一股很熟悉的味道,让你想起童年;比如,在清晨的街头,空气一片清新,天气略为有些冷,你一边跟烤红薯的大伯聊天,一边围着火炉吃他的烤红薯;比如,某一天,你突然发现你暗恋的那个人其实也是喜欢你的……”
  说到这里,我停了下来,“还需要我继续举例子吗?”
  柳宁目光略略有些迟滞的摇了摇头,“够了,我能够理解你的意思了。”
  过了一会之后,柳宁又问道:“天齐,你有过梦想吗?”
  “说真的,正经的梦想真的还从来没有过。”我笑了笑,答道。
  柳宁也跟着我笑了笑,“那不正经的呢,有没有?”
  “有啊。”我笑着点点头,“初中的时候,曾经在我家楼上看到一个戴眼镜的拿着DV在我们家楼下拍来拍去。那个时候,我就想,将来要是长大了,我就要当这么一个人。骑着一辆摩托车,走遍全世界,把每一个自己喜欢,和让自己感动的角落都拍下来。虽然,这个梦想只是坚持了不到一个星期,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唯一一个曾经认真想过的梦想。”
  柳宁抿着嘴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她问道:“那你就没有担心过说,有一天,突然找不到自己喜欢,或者让自己感动的东西吗?”
  “怎么会呢?”我伸手指了指窗外,笑道,“世上的一切事,一切人,都有值得感动的地方。问题只不过是,我们能不能找到让自己感动的角度而已。”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说道:“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们人类其实就是一面面镜子。世界上的一切万事万物都是投射在我们身上的影子而已。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幸福,也没什么痛苦,一切就看我们怎样去映射而已。痛苦也好,幸福也好,全都是自己找的。”
  柳宁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你是想说,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有想得那么深,我只是觉得人生在世,我们就该自己找理由让自己开心,自己找理由让自己感动。人生苦短,我们又何必为难自己呢?”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住持会说你很有慧根了。”柳宁很认真地打量了我一阵,然后说道。
  我笑着摇了摇头,“好在他没有夸我有佛性,不然硬拉我去剃度的话,那可就完蛋了。”
  “放心吧,我国是宗教信仰自由的国家。”柳宁笑了笑,然后又问道,“既然你说得那么透彻,说得那么开,但是为什么我今天看你却似乎满惆怅的样子,愿意跟……老师分享一下吗?”
  我听到柳宁在自称老师的时候,有些拗口,我于是顿时了悟了刚才她为什么会突然变得矜持了。原来是因为一直听到我喊她老师,所以才会不自觉地端庄起来。
  然而,就算想通了其中关节,我也做不到一下子改口喊她的名字。因为柳宁不仅是我的老师,而且已经结婚了,再加上我现在已经被女人太多而感到头疼了,实在没有心情再多来一个。
  “没有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一些事情,心情有点郁闷而已,过几天就好了。”我笑了笑,说道。
  柳宁略微扁了扁嘴,然后试探地问道:“是跟你女朋友吵架了吗?”
  “女朋友?”突然听到柳宁这么说,我顿时想起楼兰雪,我于是笑着摇摇头,“不关她的事。”
  柳宁见我不是很想谈这个话题,于是便笑了笑,深吸一口气,说道:“好像有点饿了,要不要点点东西吃?”
  “OK。”我点点头,把侍者叫了过来。
  这里是咖啡店,所以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好点,我一连点了好几个饭,都没有得卖。最后,这位侍者才怯生生地说道:“对不起,先生,我们这里没有中餐。”
  我心里嘟囔了一声,“靠,点了这么多个,你才说,耍我呢?”
  不过,脸上我不好发作,只能笑着问柳宁道:“老师,没有中餐哦,你看怎么样?”
  “不要了,我不想再吃西餐了。”柳宁苦着脸摇了摇头,说道。
  她这回答正中下怀,我于是把菜谱一合,然后问侍者道:“你们这里卖雨伞吗?”
  比较搞笑的是,在咖啡馆我们没有买到红烧肉,但是买到了一把大雨伞。然后,我便和柳宁共着一把伞,一起走到一家中餐馆,一起吃了午餐之后,便分手了。
  跟柳宁分手之后,我就回到住处,好好睡了一觉。
  晚上一打开手提,烟花女子就马上给我发信息来了,“我今天跟他约会了。”
  “谁主动约的?你还是他?”我揉了揉睡眼朦胧的眼睛,问道。
  “嗯,其实也不能算是约会了。我们只是碰巧碰到了一起,然后又下雨,所以就在一起待了一阵。”
  “下雨?真巧,我们这里今天也下雨了。真怀疑你是不是跟我在同一个城市,简直忍不住要去查你的IP地址了。”
  “你放心吧,就算你查IP地址,你也查不到什么的。”
  “哈哈,跟你开玩笑的。既然你不愿意泄漏现实中的资料,我当然是会尊重你的。嘿,说说看,你们俩第一次约会的感觉怎么样?”
  “很好,他和我想象中不大一样。”
  “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法?喝汤的时候像牛喝水一样吗?”
  “哈哈,没有了,我感觉他比我想象中还要有沧桑感,可是他明明是个很年轻的人啊,真是有点无法理解呀。”
  “嗨,别信这套,男人都特爱装沧桑。”
  “不,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是经历了许多事的感觉。”
  “你不是说他年轻么?那他能够经历多少事?”
  “这又有什么呢?有的人一辈子都在重复着自己,就好像只活了一天一样。有的人只活一天,但是却比别人的一辈子都要精彩。沧桑感并不是单纯的靠时间累积,内心敏感的人相对更容易沧桑也很正常啊。”
  “内心敏感?他内心很敏感吗?”
  “嗯,比我想象中还要敏感。我听他讲话的时候,甚至觉得他不是一个年轻人,而是一个饱经世事的中年人,因为他的言谈之中,总是流露出这种与他的年龄不符的沧桑和疲倦。”
  “先不管他的沧桑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你到底喜不喜欢嘛。”
  “成熟的心,年轻的肉体,是女人就会喜欢吧?不过,通过这次约会,我也差不多要打破幻想了。”
  “哈?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说?”
  “当我跟他相处的时候,整体感觉都觉得很好。唯一的遗憾,就是我发现我们之间始终有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仿佛两个隔着河岸对望的人,彼此都很欣赏,但是永远都无法真正的站在一起。”
  “有那么严重吗?只是因为还不熟悉吧?久了就会好的。”
  “不,不会好的。我能够感觉到,这跟熟不熟悉没有关系,这是一种宿命般的隔阂,就算花再长的时间也无法弥补的。就像没有人可以游过太平洋一样。”
  “很奇怪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坚决的看法,你们才约会第一次啊。”
  “有的时候,一刻就注定一生了。”
  “汗,你今天晚上太感性了,我觉得你过几天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也许吧……不过,我今天下午一整个下午都在想,要是你和他合在一起,那就真是再完美不过了。”


第四节 分赃会议
  生活就像股市一样,在大起大落之后,总是会有一段平静的日期。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尽管底下依然暗涌不断,但是我的生活表面上一片波澜不惊。在冯樱那里归来之后,我便不再去花蓝,张放天和彭耀也都回到了西京的临时办公室做事。花蓝的事情已经交待给了下面的人,他们两个人主要是在做接管全局的准备。
  我没事的时候,偶尔会在办公室出现一下,但是并没有怎么太管事情,一切任由张放天两个人去搞。我在顺德遭受枪击的事情,现在圈内传开,人们都对我无动于衷,不予追究的态度感到有些奇怪。
  烟花女子在网上依然在聊,聊得越来越随意,很自然的感觉。去上柳宁的课的时候,会感觉到柳宁有意无意在我身上注视一下。但是我眼下没有什么心思,所以只当没看见,低头装着好学生的模样记笔记。
  每个星期,冯樱的秘书都会向我汇报一次乌兰的状况,但是冯樱没有再打电话给我。楼兰雪依然是那个模样,在人后恨不得整个人腻在我身上,但是在人前却故意装作有点距离的样子。我多次要她没有必要这么刻意,但是她却偏偏要如此,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来到两千零七年六月一日,在此之前,接管全局的各种工作都已经配合好了。然后,在这一天,联合旅游集团的股东大会,或者我们可以称之为全中国地下势力大聚会召开了。
  会议举办的地点,是全中国最为自由的城市——香港。
  参与会议的人一共有两百多人,全部都是各地的与赌业有着密切联系的黑帮老大。他们这些人都分属冯樱和张宏阵营,但是他们自己拥有相当高的自主性,冯樱和张宏对他们都只是威慑或者是影响,并无法完全主导他们的想法。
  应该说,冯樱和张宏的地位,更像是古时候所谓武林盟主的位置。他们和他们阵营中的势力,是因为厉害关系而联结在一起的,并没有法统的统治力。不过相对来说,张宏对他的阵营的成员的控制力,要比冯樱强得多。毕竟这些老大里,有许多都是从他自己身边分流出去的。
  还有,除了冯樱和张宏这两个大阵营之外,在这些势力中,还会有一些相对小一些,和更松散一些的势力联盟。比如张震龙还有彭耀,他们就对相当多的老大有些一定的支配力。
  总之,这两百多人差不多代表了当代中国的地下势力生存群态,他们之间有一定的秩序和规则,大家都按照这种规则和秩序玩游戏。如果有谁主动去违反这种秩序和规则,那么这个人无论是上位者,还是下位者,都将遭到巨大的反噬。
  而这所有的秩序和规则里,最最重要的,也是永恒不变的,只有一条——利益至上。
  至于这次会议的主题,自然是讨论全面统合大家手里的赌博机构,形成统一的全世界最大的赌博集团——联合旅游集团。
  和所有很多人参与的会议一样,这个会议开的时间并不短,预计开七天,而实际上却开了整整十二天。尽管我认为前面的会议其实我出不出现都没有关系,但是身为整个联合旅游的现任总裁,我却必须出席每一轮会议。跟几乎所有的黑社会老大见面。
  刚开始看到,带着半斤重的粗金链,笑起来狰狞不已的家伙,或者身材瘦削,不苟言笑,仿佛想端把机枪干掉全世界的家伙,对你客客气气的点头哈腰的时候,说真的,还真是满有成就感的。但是这样的次数一多,就有点觉得累赘了。这感觉像极了在公园里逛久了的感觉。
  尤其是前面长达十天的做联合计划讲解的日子,就更是让我几乎要崩溃了。因为在整个计划里,我们一共将中国的黑帮划分为七个区域,华东,华南,华北,华西南,华东南,华西北,华东北,然后根据这个七个区域目前的赌博营业额,整个区域内的居民消费额,还有这个区域的海外赌博收入及潜力等多样数据综合考虑,将所有的收益分成七份,分配给七个区域内的老大。然后这七个区域的老大,再坐下来坐地分赃。
  在会议之前,七大区域的份额就已经确定了下来,大家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而这次会议主要是确定在各位老大,在各个区域内自己可以得到多少利润配额。这样一来,同样的整体讲解,我就必须讲七次,然后坐下来倾听各方面的意见和要求。因为冯樱的势力影响范围主要在北方,张宏主要是南方和东北。因此,在跟北方势力谈判的时候,冯樱的代表会出场,在跟南方和东北势力谈判的时候,张宏会有代表出场。
  刚开始的时候,因为我想表现得文明一些,所以反而把场面闹得难看极了。每一次,在小会议室里,几十个老大坐在一起,吵得不可开交。吵到最后,总是会有老大动不动就拔枪出来,拍在桌上脸红脖子粗的怒吼,“日,单挑……”
  而我这个时候,除了仰着头叹气道“素质……素质……”之外,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折腾了一个星期之后,我们一个区域都没有谈下来。这样一来,我终于学乖了,也不搞什么民主。我直接跟冯樱和张宏方面说,你们两方面各派两个大将出来给我助阵。于是,冯樱方面派出的张震龙和张放天,张宏方面则更好,张宏亲自出马。
  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了。
  每次半天讲解一个区域,讲解完之后,我大手往桌子上一拍,怒吼道:“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然后,我身边的张放天,张震龙或者张宏,就会眯着眼睛在这些老大们脸上缓缓地,一个个地扫视过去。因为事前分配就尽量公平,所以太偏颇的地方还是没有,都只是些小处而已。为了这样的小处跟自己的盟主硬扛,他们还没有这个胆子。于是,就都老老实实地举手表决赞成。
  就这样,在狐假虎威之下,联合计划的利润分配方案很快地讲解完毕。张宏派系和冯樱派系的利润差不多是均分,而张宏自身势力和冯樱自身势力的利益也得到了保障。
  对了,在这个过程中,还有一个比较搞笑的东西,那就是送礼。按照我们中国人腐败堕落的个性,只要有利益分配发生的地方,就一定伴随着行贿和送礼,行贿送礼根本就是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些老大们有很多人都精于此道,送礼送得各有千秋。然而,也有一些老大们送礼真是送得让你哭笑不得。
  比如,有一位陇西的老大,就很有意思,他有一天来到我房间,跟我谈着话谈得好好的,突然走到我身边,摊开一个袋子,里面露出黑黝黝的煤,然后两只眼睛放着光地说道:“楚总裁,你看多好的煤啊,一顶一的好煤。只要你给我们的配合稍微多一点,我送你十万吨,怎么样?”
  我倒,你真要送礼给支票不就行了,你没事送我那么多煤,我往那房去啊?
  还有一个渤海的老大也很搞笑,他某一天突然带着两个手下,各带着一个大密码箱,闯进我房间。一进来,二话不说,黑着脸带着手下就直往我卧室奔,我还以为他是来搞刺杀的。谁知道,一进我房间,他两个手下,就一下子把两个大箱子往我床上一扔,然后啪嗒一下子打开,里面全都是一千元一张的纸币,码得整整齐齐的,放满了两大密码箱。
  然后,我就看到这位老大很财大气粗地对我说道:“只要总裁给我们把配额弄高点,这个,还有这个,就全是你的。”
  当我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还有人蠢到这么送礼的时候,这位老大看着我迷惑的神情,爆出一句让我至今都觉得乐不可支的话。他一大步跨到密码箱旁边,翻了翻这些钱,弄出纸币互相击打的声音,然后很大声地说道:“总裁,这钱可都是真的,刚从汇丰银行取出来的,你听听,你听听这声响,多动听啊,绝对真钱!”
  在疲惫兼搞笑中,前面最艰苦的利润配额的谈判终于结束,会议进入到了最后一项议程,那就是公司的组织架构的问题。这个时候就不是分区,而是两百多人一起在大会议室开。
  为了保证会议的顺利通过,张宏和冯樱各方面都召集了最亲信,势力最大的几位老大,一起在会议室里开吹风会。整个会议室里八个人,全都是最核心的人,我,张震龙,彭耀,张宏,冯樱还有另外三个老大。这个会议就跟先前的分配利润配额的时候气氛不同,基本上就是张震龙和冯樱在念,念完之后,抬起头来,看着我们,然后在座也没有任何人发表不同意见,大家整齐热烈地一致通过。
  这副画面很像是我国上市公司召开股东大会的样子,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张宏和冯樱念完之后,抬起头来看着我们的时候的模样,我总觉得有一种“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的感觉。
  吹风会结束之后,冯樱便夹着文件夹,走出办公室,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我原本想追上去跟她说几句,但是想想追上去,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所以只能停下来跟张宏随意地聊了几句。听他说了些鼓励的话,然后有些落寞地回到房间。
  第二天,关于集团人事安排的会议召开。在前面董事会,监事等环节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好争议,上面列名的全都是拥有强悍实力的老大,谁敢反对?
  但是当会议进行到关于公司总裁环节的时候,开始出现一点小小的问题。当主持人,也就是张放天念出由我出任集团总裁的时候,下面马上就有一个老大嘟囔道,“总裁年纪也未免太轻了吧?”
  本来,这个时候,我应该站起来还礼,向大家致意。但是我这时候,却并没有站起来,只是淡淡地笑着端坐在位子上,扫了那个老大一眼。这个人我认识,他曾经像条哈巴狗一样祈求我帮忙帮他多弄一点配额,不过被我断然拒绝了,此时这么说,纯粹是出于报复。
  而像他这样的人并不只是一两个,另外还是有些老大确实对这么年轻的一个人掌管全局不放心。中国人的习惯是,不做出头鸟。但是只要有人开了第一炮,就马上会有人前仆后继。果然,很快,就有另外一个老大也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楚总裁虽然年轻有为,但是联合旅游总裁的位置太重要,等于是掌握我们所有人的命脉的位置,我觉得应该交给一个更有资历,更稳重的人才适合。”
  接下来,就陆陆续续有七八个老大也跟着附和这种发言。这种发言并不是某一个阵营的,而是冯樱和张宏阵营都有。而他们说完之后,也自然会有些拍马屁的老大们发言来支持我。
  这种争论持续了两三分钟之后,卷入的人就开始越来越多,吵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会场开始有一些乱像。这时候,张宏突然身子坐直,指着一个属于他的阵营,但是叫得最大声的一个老大问道:“高胖子,我看这个总裁你干最合适,你敢不敢干?”


第五节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张宏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透过麦克风,全场都听得到。顿时间,一下子,张宏派系的人就全都哑火了,一个个全都尴尬地坐了下来。而剩下的冯樱派系老大那边的人,也全都傻了,彼此面面相觑着,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候,冯樱也对着麦克风发言道:“联合案是楚天齐提出的,整个的操作方案也是他制定的。我们任何人都没有他对这个计划了解得更透彻,而他在花蓝也用实际的数据向我们证实了他的能力。所以,我个人认为楚天齐出任联合总裁是很适合的。”
  这样一来,会场马上就重新陷入一片安静。
  就在张放天准备再念一遍我的名字,然后让我站起来接受全场致意的时候,我做了个手势,拦住了他,问道:“我可以说几句话吗?”
  张放天对我点了点头,然后我便笑整了整身上的西装,然后站了起来,扫视了全场的两百多位代表一遍之后,我弯腰对冯樱和张宏各敬了一个礼之后,说道:“很感谢冯小姐和张老先生的厚爱,但是我自问无法胜任联合总裁这个职务,所以我经过再三考虑之后,决定在这里特别向新一任的董事会郑重请辞。”
  当我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就看到冯樱的脸上露出诧异不已的神色,而张宏就不是诧异那么简单,而是有些愤怒了。而周围则是一片议论声哄然而起。
  我转过脸,不看冯樱和张宏转而看向在场的那些与会者,说道:“坦白说,不管从任何角度来讲,联合总裁都是一个太又诱惑的职位。它所可以执掌的财富以千亿计,在不久的将来甚至可以以万亿计。但是我比任何人更了解我自己,我的才能主要是在商业经营方面。但是我想在座诸位都知道,联合旅游真正的主业并不是旅游,而是赌博业。这不是一门简单的生意,里面还有太多其他的学问。我从前以为我自己具有,或者说最起码可以尽快地了解和掌握这些学问的能力。但是在河东顺德发生的枪击案改变了我的想法。我现在不得不承认,我还是太年轻和无知了,我并没有真正控制联合旅游这么庞大而复杂的集团的实力。因此,我才会在最后一刻,站在这里,向大家郑重请辞,并且宣布放弃董事会与我约定的馈赠我的集团股份。”
  我话刚说完,就听到冯樱说道:“但是,楚先生,这个联合计划,不仅是由你提案,而且所有的细节操作案也都是你提供的。你现在突然提出辞职,你难道不觉得这样未免太不负责任了吗?”
  “冯小姐,请你不要误会,我今天做出的这个决定,只是想放下一些我自认无法挑起的担子,并不是要完全放弃我对联合旅游的责任和义务。如果联合旅游的董事会,以及在座诸位认为我确实还有存在的价值的话,我非常希望能够继续在集团内发挥我的价值。”我说着,扫了在座所有人一遍,“我的个人方案是这样。由大家公选两位人选出来,担任联合总裁,共同来掌握整个集团的方针大计和一些资源的调配。而我个人希望可以出任独立董事的位置,并以独立董事的职位,在商务的细节上辅佐两位总裁。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充分发挥我个人在商业运作上的能力,而又不用担心自己因为资历和能力的缺乏,给集团带来什么灾难性的后果。我想,这样的局面,对集团以及我个人,都是理性的选择。不知道在座诸位以为如何?”
  我这番话说完之后,我就看到在座许多人都纷纷点头,很显然,我说中了他们的心声。就连冯樱这个时候也眨了眨眼睛,觉得惊讶,但是并没有露出反对的表情。全场只有一个人的脸色十分不好看,这个人就是张宏。最后,他甚至站了起来,对在场所有的人点了点头,说了声,“我的身体不是很好。”
  然后就带着彭耀和他的助手先行退席了。
  张宏的退席,在整个会场引起了一阵大动荡,张宏派系的人顿时有些惊慌失措的意思,许多人都站起来观望,不知道该继续坐在这里,还是跟着退席。
  过了片刻之后,彭耀走了进来,对这些人说道:“张老先生只是早上受了点风寒,身体有些不适,大家继续讨论。无论什么结果,张老先生都充分尊重大家的意见。”
  他这句话说完之后,就离开了会场。这样,这些张宏方面的人才安下心来继续开会。
  张放天也倍感惊讶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看了冯樱一眼,冯樱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张放天于是转过头看着在场的所有人问道:“在场诸位同意楚先生的提议的,请举手。”
  结果,在场两百多人有一百七十多个人举起手来,依然有四十多个张宏派系的人没有举手。我相信,这些人心里肯定也是赞成我的意见的。没有谁会愿意让我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骑在他们头上。但是张宏的突然离场,还是给他们这些张宏的死忠们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使他们不敢贸然举手。由此可见,张宏对他的派系的老大们的影响力是极大的。
  我相信,如果同样的事情由冯樱来做的话,那么被吓得不敢举手的老大,恐怕不会超过十个。
  “好的,楚先生的辞职报告通过了,那么……”张放天说到这里,就看到冯樱旁边的人给他递了一张小纸条,不用看我都知道,上面写的,一定是“联合总裁人选推迟讨论”这样的话。
  果然,张放天在看完这张纸条之后,就对全场的人说道:“联合总裁的人选事关集团根本,兹事体大,还是从长计议为好,不知道大家以为如何?”
  在场的人听到他这么说,纷纷点头。
  “好的,接下来,我们开始讨论……”张放天最后一次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开始进入下面的讨论环节。
  一个小时后,会议结束。有许多老大过来拥抱我,向我致意,都是对我的识大体表示赞赏的意思。当然,也有跟我拉关系,表示以我的才能,他日一定可以担当大任,希望大家可以交个朋友,彼此多联络之类。我也是一一笑着回礼和周旋。
  大概花了半个小时之后,我终于把这些人应酬完,走出会场外,看到站在会场外等着我的张盛。他这次也陪着我来开会,但是因为不属于体制内的人,所以一直都没能进去开会。
  “你到底还是按照你的想法干了。”看到我出来之后,张盛就拍着我的肩膀笑道。
  我笑着看着他,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刚才我爸出来的时候,跟我说的。”张盛答道。
  我笑着指了指他,然后玩笑道:“那我回头得以独立董事的身份,向董事会提议质询你父亲泄密的罪状才行。”
  我正张盛开着玩笑,就看到冯樱在贾雨和张放天的陪同下,走到我身边来。张盛看到他们走过来,就对他们行了个礼,然后笑着对我说道,“我先走了,回房间聊。”
  说着,他就转身离开。冯樱走到我身边,转过脸对身后两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有些事想单独问一下楚先生。”
  贾雨和张放天于是各自饱含深意地对我笑了笑之后,转身退走了。
  他们走后,冯樱就单刀直入地问道:“真的是因为枪击的事情改变了你的决定吗?”
  我笑着看着她,问道:“你要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你觉得我在这个时候找你,就是为了听一句假话吗?”
  “那么,不是,我还没有那么脆弱。”我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我想也是,不然的话,你没有勇气站出来当那一枪。”冯樱说着,看了我一阵,然后又问道,“那是因为在戏水间发生的事情吗?”
  我再次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是,我虽然有时候会消极怠工。但是我起码还算是公私分明的。”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你不可能无缘无故想要辞职。”冯樱看着我,补充道,“不要敷衍我,说真心话。”
  我眨了眨眼睛,说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大局考虑。”
  “为大局考虑?”冯樱略微有些惊讶地皱了皱眉,“你真的对自己那么没有信心,觉得你没有办法摆平那些不知所谓的小角色吗?”
  我叹了口气,笑着摸了摸眉毛,然后说道:“我需要静下心来,因为我自认为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
  冯樱问道:“是什么事?”
  我笑着说道:“等我去做的那一天,你就会知道的。”
  “那么,好吧,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始终是支持你的。”冯樱说完,点点头,转过身就离开了。
  等到她走出两三米的时候,我问道:“那我们现在还算是朋友吗?”
  冯樱立定在原地,站了一会之后,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是吗?”
  我听到冯樱这么说,愣了一会,然后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而冯樱也同时会心地嫣然而笑起来。
  当我们俩相视而笑的这一刻,我忍不住在心里说了一句脏话,“妈的,这感觉真他娘的好啊!”
  “今晚一起吃饭,怎么样?”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冯樱冲着我问道。
  我笑着点点头,然后说道:“可以,不过我现在股份没了,薪水也肯定要降了,这顿得你请才行。”
  “没问题,反正我可以报销。”冯樱说着,对我摇了摇手,“那晚上见了。”
  我笑着答道:“好的。”
  然后,冯樱就转身离开了,她刚走,我转身就看到彭耀站在我面前,黑着脸对我说道:“老头子情绪很不好,事情很严重。”
  我笑着看了他一眼,说道:“那走吧,他不让你来找,我也是要去见他的。”
  彭耀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不可思议地摇着头说道:“你小子真是疯了,这么好的位置,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你居然说放弃就放弃。我靠,你简直他妈的不是一般的牛逼,而是非常牛逼,简直小母牛倒立,牛逼冲天啊!”
  “没有那么大头,就不要戴那么大顶帽子,你以为这位子好坐啊?等你有机会坐上去,你就知道了。”我笑着回彭耀道。
  彭耀转过脸瞪了我一眼,大吼道:“日,你以为我不想啊?我做梦都梦见自己爬到那个位置去,可是我不是他妈的没机会吗?”
  “放心吧,会的,你的机会马上就来了。”我笑着拍了拍彭耀的肩膀,说道。
  不多时,彭耀就带我来到张宏的房间,比较特别的是,这一次张宏的门居然没有关。我一到门口,就看到他有些颓然地坐在房间里的椅子上,有些失神地望着窗外的大海。我认识张宏以来,像这种眼神,还真是第一次在他脸上露出来。
  彭耀伸手敲了敲门,“张老先生,楚天齐来了。”
  张宏听到彭耀的声音之后,就转过脸来,一脸阴沉地盯着我,对他身旁的人和彭耀挥挥手,“你们都离开,我要跟楚先生单独谈一会。”
  此时此刻,张宏的这个楚先生的称呼,充满了讽刺的意味。这看起来,好像是他发飙的前兆,彭耀和张宏身边的那个人都显得很紧张很谨慎,几乎是同时说了声是,然后就一起离开了房间,并且把门带上。
  这时候,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坐在窗边的张宏,和站在门边的我。
  像一只老鹰盯着猎物一样盯了我好一阵之后,张宏才缓缓问道:“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要辞职,那你为什么不在事前跟我讨论这个问题?”
  我不得不说,张宏不愧是久经沙场的黑社会超级老大,他的眼神真是非一般的犀利。被他用眼睛这样盯了一阵之后,我估计一般人早就身子发软了。就连拥有平常心的我,刚开始的我,也不禁生出一丝怯意。不过,平常心是越强更强的东西,所以,很快张宏的这种压力,反而成为了平常心的成长动力。因此,我很快便进入了心中波澜不惊的平静状态。
  因此,当张宏开始问我话的时候,他的犀利眼神已经对我完全无效,我可以完全自然地答道:“我觉得这是我个人的想法,不需要探讨。”
  “我把你立为继承人,把后事托付给你,倾尽全力支持你,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而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张宏虽然说话的语速依然不快,但是这时候已经开始有些怒意外露了。
  而我这时候,神色变得略为凝重一些,说道:“我很抱歉让你失望,但是我实在不想背负那么多东西。我觉得我还是更适合简单的生活。如果因此给你带来了什么不便的话,我请你原谅。继承人的身份,以及你交托给我的一切,我现在都原封奉还。”
  我说着,走上到张宏的桌边,把那枚钥匙和信封交了出来,放在他的桌上。
  张宏先是不敢相信地看了我好一阵之后,终于忍不住愤怒地拍案而起,“既然你主意这么坚决,那你为什么不事前知会我?还有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召开的吹风会议,就是为了防止像今天这种事情发生。你今天说得这么潇洒自如,那你昨天晚上都在干吗?你哑巴了吗?你为什么不在那里讲出来?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我在那个时候说出我的想法,那么你就会想办法不让我今天讲这番话。”我说着,摇了摇头,“但是我主意已定,我要摆脱现在的一切,我不想在困在这些本不该束缚我的东西之中。”
  张宏怒极反笑,他指了我好几下,才说道:“愚蠢,真是愚蠢之极,你以为你这么干,你就能够甩开所有的压力和危险吗?我告诉你,你一定会后悔的,为你今天的自以为是!自古以来,要么做胜利者,要么彻底的败亡,这条定律在黑暗世界里从未改变过,也永远不会改变。你的退让只会让想对付你的人,更加轻视你。你以为别人轻视你,就会放过你吗?我告诉你,大错特错,你的敌人只会更加残忍和冷血的践踏你,直到你毫无尊严的死去为止。自从你提出这个提案,你卷入整件事情开始,你就没有得回头。我原本以为你虽然天真,但是最起码会懂得这个道理。但是我没有想到,你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动。愚蠢!愚蠢!楚天齐,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就在张宏几乎已经进入暴走状态的时候,我突然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曾经问过我,这个世上是不是有人不会死?”
  “什……么?”我的这个突然的问题让张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原先不是很确定,不过我想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答案。正确的答案是……”我说着,俯身到张宏耳边,轻声道,“会的。”


第六节 劝进
  我这一句话说出来,张宏整个身子顿时扁软了下来,瘫在了座椅上,久久都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他才转过脸来,面目深沉地望了我好一阵,摇头道:“我说得没错,我确实看错你了。不过,我不是大大的高估了你,而是大大的低估你了。你现在的城府已经深到根本不像是一个年轻人,不,准确的说,是已经深沉到不像一个正常人。”
  “最狡诈的骗子,往往会栽在最天真的孩子的手里。因为最单纯的小孩,做事情最直接,他们的欲望最干净,他们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最不容易被各种表面所迷惑。而我现在就要做这样一个单纯的小孩,我现在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看,我只把我的注意力放在最终极的目标上。”
  我这番话说完之后,张宏满脸疲倦地靠在靠椅上,缓缓闭上眼睛休息了一阵,好久之后,才终于长叹一声,问道:“那蕊蕊呢?你打算怎么对他?”
  我笑着摇了摇头,“张老先生,我承认,因为形势所迫,所以我在行事的时候不得不耍点心眼,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因此将我误会成一个阴谋家。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弄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并不是打算伤害什么人,或者是得到什么利益。就算我哪天真的狂性大发,四处害人的话,钟蕊也永远不会在我的伤害名单里。”
  张宏抬起头看了我一阵,然后点头道:“我相信你。”
  说完这句话没多久,他又无意识地摆了摆手,然后有些苦恼地摸着自己的额头说道:“我现在只能选择相信你,因为我现在发现,我开始莫名其妙地患上一种焦虑症。我开始觉得任何人都不可信,仿佛每一个人都可能背叛我。”
  我问道:“因为你越来越深刻地感觉到那个人的阴影?”
  张宏点点头,“没错,所以我现在才会这么相信你。因为你说出了我心中一直的疑惑和恐惧……”
  说到这里,张宏再次抬起头看着我,“我本能地开始觉得在我们的内部蕴藏着一些不安的成份,我需不需要做什么来整顿一下?或者是,我干脆在我生前就确立你作为我继承人的地位,反正你现在也不再担任唯一的联合总裁了,也不用担心什么非议。而且,形势发展到今天,联合案的实施已经是大势所趋,就连我也无法阻挡。就算有人对你成为我的继承人有什么意见的话,也不会影响大局,你看怎么样?”
  我摇了摇头,“不用,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看看事态究竟会发展到哪一步吧。我们真正的对手根本就还没有出手过。”
  张宏听了我的话,点了点头,但是很快他又说道:“你说得很对,但是这样被动也不是办法。如果手里没有力量,那么就算你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你也什么都做不了。我必须得让你有些力量才行。”
  说到这里,张宏很肯定地点点头,“对,我必须给你力量,把我真正的力量给你。不要等什么死后,就现在。”
  我本来想继续反对,但是我看看张宏这么坚决的样子,然后又在脑子里转了一下,觉得张宏的话也未必没有道理。我于是点了点头,没有阻止张宏拿起电话的手。
  从张宏的房间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刚把我的房门推开,我就看到张盛,张震龙以及彭耀都已经脸色严肃地坐在那里了。
  我一进门,就看到张震龙和彭耀一起笔直地站了起来,朝我弯腰恭敬地行了一礼。我一下子没有搞清楚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飞机,我于是带着疑问的目光看着有些不自然地站在他们两人中间的张盛。张盛还没有来得及跟我说话,我就看到张震龙对他怒目而视。他于是很不情愿地跟我弯腰鞠了一躬。
  这样一来,我就不得不亲自开口问了,“张叔叔,彭大叔,你们这是演的那一出啊?”
  张震龙也不回答我,而是伸出手,向我递出两张纸来。我接过这两张纸一看,整个人顿时都愣住了,因为这两张纸不是别的,而是两张效忠书。全都是张盛和彭耀亲自签名并且亲自书写的。我在这个圈子也待了一段时间了,知道这个圈子虽然利益至上,但是还是有它的规则和秩序。为了利益转投其他派系或个人,这在地下秩序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是如果签署了效忠书这种东西,如果再背叛或者轻易脱离的话,就会成为千夫所指。因为在这个圈子里的行规里,效忠书,相当于从前青帮的门生帖。一旦签了这种东西,就等于是自认为对方的附庸,再行背叛,等同于欺师灭祖。
  我刚用疑问的眼光看着张震龙,还没有来得及问,张震龙就主动答道:“阿齐,我必须向你承认,我从前都只是特别聪明和幸运的年轻人,但是仅此而已。但是现在我相信,你将来的成就一定会更在张宏之上。”
  我有些奇怪地问道:“张叔叔,我不是很能明白,你为什么会突然得出这么奇怪的结论?我现在已经辞职了,我充其量不过是个运营顾问而已。”
  “这正是阿齐你最妙的地方。联合旅游唯一的联合总裁,是多么位高权重的职位。不要说你,今天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有哪一个不对这个职位垂涎三尺?但是,阿齐你却偏偏能够拿得起,放得下,轻易地辞职。你这么做,表面上是退让,实际上却是取实弃虚,堪称是王者之道。”张震龙说着,激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侃侃而谈道,“总裁是什么?不过是区区一个虚名而已,对于其他人或许有意义,但是对你不仅无益反而有害。因为,整个联合案全部出于你手,当今世上,对这个计划理解得最透彻的,只有你。不管当不当这个总裁,联合旅游的运营其实都牢牢掌握在你的手里。所以,总裁这个虚名只能成为你的累赘,使你成为众矢之的,稍有不慎,就会带来无数麻烦。而你现在公开辞职,并且放弃所有的权益,不但使你避免了这种危机,而且还让你收获了许多老大的好感。你要是有空,你可以出去看看,现在躲在房间里的老大们,讨论的焦点全部都是阿齐你。他们都在说阿齐你深通大体,不恋权位,做事大公无私。用句政治化的话来说,这就是民心。只要在将来,你好好加以利用权衡,这里面许多人都可以转化成为你的忠实盟友。另外,我们再看冯樱和张宏两方面。冯樱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她原本就是相当支持和相信你的。而你今天所做的表态,只会让她更加信任和依赖你。再看张宏,张宏今天的反应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甚至出乎我的意料。因为以他的心机深沉,老谋深算,今天竟然也会表现得如此失态。足以可见,张宏对你的器重,更甚于冯樱。”
  说到这里,张震龙不敢相信地摇头道:“苍天啊,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可以同时让这两方面都对你支持到如此程度……这一次,你虽然因为年轻和资历的原因没有出任联合总裁的职位。但是我相信,在冯樱和张宏两方面的同时支持下,你的实际权力并不会比总裁小。加以时日,等到你都集团的控制日深,并且善加吸纳各位地区老大的话。那么,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当年张宏都没有做到的事——那就是将中国所有与赌业有关的地下势力全部紧密的组织起来。到那时候,就算是真正的地下皇帝。”
  听完张震龙自以为是的一番侃侃而谈之后,我真是无话可说了。原来同样的行为,在不同的人眼中,竟然可以有如此之大的区别。
  “张叔叔,我……”
  我刚想解释些什么,就见张震龙伸手制止住我,“阿齐,你放心,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我只需要你能够让我跟彭耀一直保有目前的地位就行了。”
  张震龙的话让我无声地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再解释什么也没有意义了,只能苦笑了小。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彭耀,也笑着对我仰了仰头,“要不是我大哥跟我讲清楚了其中利害,我差点也被你忽悠过去了。就这样吧,以后我们两兄弟就是你的第一批基本实力。这个元老的位置,你可得给我们俩留着。将来干不动了,可得由你来养老。”
  我很想解释,但是当一个人认了一个死理的时候,你又能说什么呢?所以,我也只能苦笑着把效忠书递还给张震龙,“好吧,你们的心意我了解了。不过这种东西就不必了。”
  “不行,虽然只是形式化的东西,但是这是表明我们两兄弟心迹的东西,你必须保留。”张震龙解决地把东西塞回给我。
  我无奈地晃了晃手中的效忠书,笑道:“那好吧,不过我将来如果让你们失望的话,你们不要怪我。”
  “另外,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求阿齐你。”张震龙说着,把张盛推到我面前,“阿盛是我的独子,我这一辈子已经没有什么好期望的了。我只期望我这个儿子能够有出息,希望阿齐你将来有机会多多教诲他,提携他。”
  “这个当然……”我和张盛彼此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然后说道。
  “好吧,既然事情谈完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让阿盛陪你聊聊天吧。”张震龙说着,冲我恭敬地弯了弯腰,然后和彭耀一起离开了。
  等到他们离开之后,我才笑着把效忠书丢在床上,插着腰问张盛,“你爸到底在搞什么?我怎么听着,很像是古时候大臣们劝进的意思?”
  “亏你还说自己聪明,这都看不出来吗?我爸把你当成真命天子。”张盛笑着说道。
  “真命天子?你爸爸还活在清朝吗?”我笑了笑,摇头道。
  “虽然中国不可能再有明面上的皇帝,但是我觉得我爸爸说得没错,地下皇帝还是有可能的。你今年才二十岁,以你的才智和机缘,我觉得五十岁之前,成为地下皇帝并不算是什么难事。”
  我有些奇怪地看着张盛,问道:“听你的意思,你好像也很希望我按照你父亲所说的那样,去当一个地下皇帝?”
  张盛眨了眨眼睛,问道:“为什么不呢?如果是我有这种机会,或者是说,世界上任何人有这样的机会,应该都不会放弃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比国家主席更有诱惑的位置。因为它所拥有的绝对权力,甚至大于美国总统。”
  “也许吧。”我看了张盛一阵,然后拍拍手,摇头道,“我约了冯樱,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跟她吃饭,下次聊。”
  说着,我笑着走出房间,在走到门边的时候,张盛对着我的背影说道:“阿齐,我发现我开始有点看不懂你了。”
  我听到张盛这话,站住脚,转过身,看着张盛,笑着说道:“朋友之间,有时候不需要时刻理解,但是必须时刻信赖。相信我,我很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


第七节 我和春天有个约会
  因为不是那么喜欢太多人看到我们在一起喝东西,以免生出许多无谓的闲言碎语,所以我和冯樱约的地方,是离我们开会的酒店约三公里外的一间西餐厅。
  “怎么?我迟到了吗?”刚一坐下,我就看着冯樱定定地笑着看着我,我于是看了看手表,不是很确定地问道。
  冯樱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只是在你来之前,想起我在咖啡厅绑架你的事情。”
  我笑了笑,看着冯樱说道:“我记得我当时很茫然的说了一句很蠢的台词,好像是,有没有人有时间告诉我,这里是不是在拍戏之类的。”
  “还有一句……”冯樱一边说着,一边学着我当时苦笑着摊开双手的模样,“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来喝杯咖啡的。”
  “我那时候是不是很傻?”我喝了一口侍者端上来的柠檬水,笑着问道。
  冯樱撅了撅嘴巴,点头道:“确实挺傻的,不过现在想起来,其实也满可爱的。相对来说,我甚至觉得我更喜欢那时候的你。”
  我故作无奈地耸耸肩,“我的青春鸟,一去不复返了。”
  冯樱马上瘪着嘴嘘道:“切,你现在也只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好不好?”
  “嗯,你不说我还真是差点不记得了。”我啧了啧,苦笑地摆了摆头,“在这些已经习惯了谋杀的人群里待久了之后,我感觉我的老化速度比常人要快十倍。”
  冯樱赞同地点头道:“嗯,我感觉到了,我现在几乎没看到你一次,都觉得你跟上次见到的你完全不一样。”
  我听了,装作骇然的摸了摸脸颊,“哈,是真的吗?我只是故意扮一下沧桑而已,真的老得这么快吗?真是太可怕了。”
  我的表演把冯樱逗得抖着身子逗了好一阵。然而,笑了一阵之后,冯樱的脸色又重新回归到平静中,略带些凝重,不过更多的是赞赏,“不过,说真的,你确实是我所见过的人当中成长得最快的。去年在香港咖啡馆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只不过是个十足的毛头小伙子,但是现在你已经是一个完全合格的政治家。”
  “政治家?”我扬起眉毛看了看冯樱一眼,笑道,“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考过公务员。”
  冯樱笑了笑,说道:“我记得我父亲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只有两个地方可以产生伟大的政治家——动乱国家的政府,以及和平国家里的黑帮。你今天在会议上的那一番发言,就颇有大政治家的风范。”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喝了口柠檬水,然后笑道:“这好像是第一次听到你这么直白的赞我,深感荣幸哦。”
  冯樱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先不要谈荣幸,政治家所处在的地方,永远都有着光暗两面。除了已经死去很多年的政治家之外,没有政治家的身后只有赞誉的。”
  我略微眨了眨眼睛,问道:“这么说,你也听到了一些流言?”
  冯樱听到这里,笑了一下,摇头道:“不是一些,而是很多,甚至包括我身后的三人团里都有人在猜忌着你。因为你今天所做的一切太识大体,太大公无私,大公无私到让人觉得根本就是一场收买人心的表演。”
  我笑着问道:“我很想知道,他们都在你耳边说些什么呢?”
  “说法各有不同,不过终归来说,都是差不多同一个意思。”冯樱说到这里,将声音变得像是老人家的调子,“此子如此年轻就知道以退为进,想必一定是志存高远,正在为将来前面夺权打下根基,不可不防啊。”
  “这应该也算是对我另一个角度的赞赏吧。”我笑了一声,说道。
  冯樱笑了笑,垂下头静了一阵,然后又缓缓抬起头来,很认真地看着我,说道:“不管别人怎么说,贾爷爷跟我绝对是相信你的。”
  冯樱的话让我略微呆了一下,尔后我耸着肩,啧了一声,笑道:“如果你能把‘贾爷爷跟’这四个字去掉的话,我会更爽。”
  冯樱淡淡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都不同,而这个圈子里的人看问题都习惯性地会往黑暗面看。所以,我觉得他们的话,你不用太往心里去。”
  我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会,不管怎么说,我还得靠联合旅游发工资,这些人全部都是联合旅游的股东,我把他们当菩萨供起来还来不及,哪里还敢得罪他们?”
  冯樱被我逗得笑了一阵,然后又长叹一口气,摇头道:“虽然我现在在你面前这么说他们,但是我从前又何尝不是跟他们一样。如果是从前的我的话,我几乎肯定,我的第一反应一定是,楚天齐有阴谋。”
  “从前?”我看了看冯樱,“从前是什么时候?”
  冯樱喝了口咖啡,答道:“那天跟你在别墅里跑马之前。”
  我笑着说道:“千万不要说是我改变了你,这会让我受宠若惊兼自信心爆棚的。”
  “但是事实就是这么回事啊。”冯樱说着,抬起头看着我,“从那个晚上开始,我就怎么也无法对你怀有敌意。因为我的潜意识总是告诉我,你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你不喜欢被不干净的东西弄脏你的手,所以你也不可能为了利益去做肮脏的事情伤害别人。”
  原本,我因为害怕无意中触动冯樱关于戏水间的记忆,把我们两人之间好不容易重新变得有些融洽的关系又给闹僵。所以我来之前就做好了一直讲好玩好笑的话活跃气氛的准备。但是这个时候,当我听到冯樱那么认真地跟我说出这一番话之后,却是怎么也没有办法说出什么活跃气氛的话来了。
  我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看着冯樱说道:“说起来,你或许不会相信。但是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了听到像你这样的人,跟我说像刚才那样的话。”
  “谁说我不信,我当然信,不然我为什么要坐在这儿?”冯樱几乎是在我说完上句话的同时,就马上接口道。
  我被冯樱这么快的接话弄得当场一愣,整个人怔着望着对面的冯樱。而冯樱也不躲不避,迎面望着我。在空中互视了约三十秒之后,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眼眶突然湿润了起来。我于是赶紧拿过纸巾擦了擦眼睛,然后不好意思地说道:“哎呀,对不起,我天生感情丰富。”
  冯樱见我被她说得感动得眼眶湿湿,自己也有些情绪上来。不过动不动男女感动得抱头大哭这种戏码,在琼瑶奶奶的书里上演一下就好了,在现实生活中只会被人认为是患上了青春末期歇斯底里狂燥症。所以,她这个时候,便强压着自己上来的情绪,递给我一张手帕,强笑道:“何止是感情丰富,简直是滥情好不好?”
  我本来也只是一下子情绪上来而已,谈不上多汹涌澎湃,所以听到冯樱这么说,原本一沉的心里便又开朗起来了。于是,便一边接过手帕,一边问道:“可不可以擤鼻涕啊?”
  冯樱马上龇着牙对我仰起巴掌,我于是赶紧讨饶道:“开玩笑,开玩笑。”
  等我把眼泪擦完,把手帕还给冯樱,她才又说道:“有些话本来不该是女孩子说的,但是我觉得我们都不是俗人,也就不必太拘泥了,所以我今天还是跟你说了吧。”
  “你想说什么?”我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想跟你说戏水间的事。”冯樱望着我,说道。
  “哈?”我几乎是本能地心里再次一沉,好好的怎么又提这事?
  “你放心,不是来跟你兴师问罪的。”冯樱见我一脸凝重,便赶紧笑着说道,“这段日子以来,我一直在问我自己许多问题。现在,我有许多问题已经有了答案。其实,那天我既然能够穿着浴巾跟你共浴,说明我对你其实已经不只是信任那么简单。我必须得承认,我那个时候已经有些喜欢你了。当催情剂开始释放的时候,我当时其实已经有些警觉了。如果在场的是其他人,我想我一定会马上离开。但是因为当时在场的只有你,所以我当时并没有想太多,我以为只是晒温泉晒得有些意识模糊而已。结果,等到中催情剂程度太深的时候,再想动已经没有力气了。”
  说到这里,冯樱笑着看了我一眼,我于是马上像犯罪的罪人一样耷拉着脑袋,“再加上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当时也就一失足成千古恨了。不过,我事后分析来分析去,无论才能够角度来讲,那都算不上是一次迷奸,而更像是半推半就。现在想起来,虽然并算不上是多么美好的记忆,但是其实也糟糕不到哪里去。总之,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发生了,在我们都想,又都不想的奇怪的情形下。我觉得我们现在最该做的事情,是共同去接受这个现实。”
  冯樱的话说得我一时失神,最后,还是她又问了我一声,“你觉得呢?”
  我才转过神来,“我?呃……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冯樱看着我呆呆的表情,笑着往后靠在座椅上,缕了缕头发,说道:“你干什么那么呆?你以为我今天叫你来,是叫你负责任的么?拜托,你不要尽想没事好不好?你自己还有那么多风流债没有了,还想打我的主意?”
  我脸上有些尴尬地僵硬了一阵,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好一阵之后,都只能无奈地苦笑了一声了事。
  而这时候,冯樱深叹了口气,说道:“从事业的角度来说,你现在所拥有的成熟度,与你的年纪完全不符。但是从感情的角度来说,你的成熟度倒是跟你的年纪完全相符。”
  冯樱说到这里,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阵,把头转过窗外,继续好像无意识般地说道:“我小时候听我妈妈说过,这世上有的男人可以负担全世界的责任,但是却无法负担对一个女人的承诺。我以前觉得这句话根本就是为我父亲度身定造的,但是现在想起来,好像你比我父亲更适合……唉,还是等你再长大些吧,再长大些吧……”
  看到冯樱看着窗外的表情已经有些失神,仿佛完全沉浸到某种思考之中一般。所以我也不敢打扰,只能静静地坐在她的对面,顺着她的目光看着窗外,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闪亮的霓虹灯。
  好一阵之后,冯樱突然转过头来,问道:“乌兰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这一问,我顿时傻了,这个……该怎么回答?
  然而,还没有等我编排好答案,冯樱就自己笑着挥了挥手,说道:“不用回答,不用回答,只是一时无聊的好奇而已。”
  说到这里,冯樱站了起来,笑着对我说道:“听说你很会跳舞?”
  我跟着站了起来,点点头,“还好。”
  “那带我跳支舞吧。”冯樱笑着说道。
  我看了看餐厅,这里不像有舞池,也没有乐队,我于是问道:“就在这里吗?”
  冯樱点头道:“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我说道:“但是这里没有伴奏,也没有舞池。”
  “那不是舞池吗?”冯樱指着餐桌之间的空隙,然后又轻轻地哼了一段曲子,“这不就是伴奏吗?”
  当我明白过冯樱的意思后,马上笑着,对着冯樱微微一弯腰,伸手邀请道:“我有荣幸跟美丽与智慧并重的冯小姐共舞一曲吗?”
  冯樱笑着把手放在我手里,笑着答道:“好吧,就给你这个荣幸。”
  我们俩于是手挽着手,走到餐桌边,然后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在冯樱用粤语轻声清唱的歌曲中轻轻舞动,“夜阑人静处,响起了,一厥幽幽的萨克斯风,牵起了,愁怀於深心处;夜阑人静处,当听到这一厥幽幽的萨克斯风,想起你,茫然於漆黑夜半。在这晚星月迷蒙,盼再看到你脸容,在这晚思念无穷,心中感觉似没法操纵,想终有日我面对你,交低我内里情浓,春风那日会为你跟我重逢吹送……”


第八节 退休的约定
  两千零七年六月在香港举行的这次会议,在圈子公开的场合里,大家都称为香港会议。而在背地里,也有很多人称这次会议为“和平演变会议”。
  之所以会有这种名称,是因为有许多老大认为,这次会议表面上看是冯樱派系和张宏派系的和解与合作。但是实际上却是两大派系消解和融合的一个过程。因为地下势力之间的一切关系,说到底都是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那些各地区的势力,之所以想要选择依附冯樱和张宏,说到底也只是为了为自己获得利益而已。而现在联合旅游集团的出现,使他们的绝大部分利益都开始跟这个集团连接在一起。随着这个集团的运作越来越成熟,那么他们原本跟冯樱的从属纽带势必也将渐渐松弛。假以时日,两大派系同时被对方和平演变,然后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也并不是什么天方夜谭的事。
  不过,怀有这种看法的老大,目前来说,还不算是主流。大多数的老大还是看眼前的现实,他们还没有考虑过要动摇对他们的盟主的忠诚心,因为就目前而言,冯樱集团和张宏集团的强大都是不言而喻的。
  虽然对未来形势发展的趋势,老大们各自都有着自己的看法,在暗地里也都在做着自己的事。但是他们之间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他们对这次会议的结果基本上都是满意的。尤其是对我的临场退让都表示了高度的评价,虽然评价者们说出这句评价的时候每个人的用心都不同,但是不管怎么说总算是难得的一致了。
  在这次会议中前面十几天,我们基本上解决了除了总裁人事安排之外的所有环节。
  为了解决总裁这个职务,以及我个人未来的之物安排这两个问题,在大会上选举出来的董事会在第二天上午特地召开了会议探讨。联合旅游集团董事会一共有十六名董事,张宏任董事局主席,冯樱任副主席,他们两位都拥有两票权,董事会里的席位,冯樱派系和张宏派系各半。
  十六位董事讨论了一整个上午之后,做出了一个决议,联合旅游集团一共将设置四名联合总裁,分别是张放天,张震龙,彭耀,陈远任,他们的地位平等,全都是正总裁。而我则进入董事会,成为独立董事,享有董事会的投票权,从而成为了董事会的关键少数。另外,我还将出任联合旅游的副总裁,职责则是负责联合旅游的所有与商务有关的事务。
  这样一来,就出现了一个充满幽默意味的情况,那就是四位正总裁,但是却只有一位副总裁。不过这个看起来有点荒谬的决议,却在当天下午的全体股东大会上,得到了全票通过。
  最后一项决议通过之后,长达十几天的漫长会议终于走到了终点。在会议最后将要结束的时候,董事会安排了一个总裁就任的仪式。仪式是在我们所包的宴会厅中举行。
  在硕大的可以容纳上千人的酒店宴会厅里,两百两位老大围坐在十几张大圆桌旁。等主持人宣布有请五大总裁上台之前,我们五个人站在那里讨论一个很搞笑的问题。因为,按照常理,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是最大的BOSS上台,然后一一介绍后面的四个BOSS。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四个都是正总裁,谁上好呢?讨论了没几句之后,彭耀最先开口道:“我看还是阿齐先上吧,我们四个人身份一样,就他一个人身份最特别,他最先上,我们四个人随便排就好了。”
  他这话一说完,其他三个就连连应和。我原本还想推辞一下,但是这时候主持人已经在大喊,有请五位总裁上台了。这个时候总得有人出去,所以我只能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地,摇着头率先走了上去。比较奇怪的是,我最先走上去,下面并没有谁发出奇怪的声音,仿佛这是理所当然一般。不过,我自己却还是要解释一下,我对着放在台上的麦克风,笑着说道:“按照常理,最先上台的应该是职位最大的,但是因为我们集团比较特别,我们有四个最大的,所以最后他们就把我这个最小的给推上来了,请大家谅解。”
  我说完之后,就听到台下一阵哄笑,不时地有人在笑着说,“都一样,都一样。”
  此时此刻,在生死场上混惯了的这些老大们难得地形成一个轻松的气氛。在这种轻松的气氛中,我一一介绍四位总裁。等到他们四个人都上齐,我们要手挽着手向在场所有的人鞠躬致意的时候,我便退后,要走到最旁边去。谁知道,我刚一转身,就被张震龙一把把我抓住,将我硬塞到中间,然后五个人一起鞠躬致意。全场响起一片热烈掌声。
  在一片掌声中,我身旁的彭耀笑着对我说道:“是不是有点黑社会政治局五大常委的意思?”
  他的话让我哑然失笑,看来这位大叔还真是完全进入了角色之中啊。
  会议结束,自然是大家都做鸟兽散了。按说,我跟冯樱好不容易和解,该好好在香港玩一玩才是。但是她是比总理还要忙的人,而我现在也算不上有多轻松,所以最后竟然只能在机场的咖啡厅聚一下,就当做是彼此送别了。
  在机场咖啡厅坐下来,冯樱便问我,“你是几点的飞机?”
  我看了看表说道:“现在是三点,我的飞机还有一个小时起飞。”
  “我是五点钟,比你晚一个小时。”冯樱说着,抿着嘴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的很彷徨,我们到底都在忙些什么?我们所想要得到的,又究竟是什么呢?”
  “不如我们之间做个约定?”我笑着看了看冯樱,说道。
  冯樱抬起头,看着我,“好啊,什么约定?”
  我伸手用调羹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笑道:“我什么都没说,你就说好啊,难道不怕我坑你啊?”
  冯樱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要是真被你坑的话,也只能认了,谁叫我是老实人呢?”
  “那好吧,老实人,等到联合旅游走上轨道之后,我们俩一起退休吧,怎么样?”
  冯樱略微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一起退休,这就是你的约定吗?”
  “怎么,这个约定听起来有点凄凉吗?”我问道。
  冯樱笑着摇头,“那倒不至于,只是你现在才二十岁而已,你如果这么年轻就退休了,那你下半辈子该怎么办?”
  “拜托,可以做得事情堆积如山好不好?我可以去拉斯加钓鲑鱼,可以去非洲打狮子,可以去南美看瀑布,去死海游泳。显得实在发慌的时候,可以去拍拍电影,买几只马去赛马。偶尔同情心发作的时候,也可以去做一下慈善事业吗?”我说到这里,顿了顿,“最重要的是,我还可以……”
  我话没说完,就听到冯樱笑着接口道:“去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去把MM。”
  我仰头笑了一阵,说道:“哈哈哈哈哈,你还真是了解我啊。”
  冯樱嘟着嘴看着我,啧了一声,说道:“你倒好,退休以后做什么事情都想好了。我可是一点想法都没有。这样的话,我要是真和你约定,那我退休以后,就只能在家里发霉了。”
  “谁说的,我觉得你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啊。”我说着,伸出手做出一个镜头的样子,在冯樱的脸上比划来比划去,比划了好一阵之后,我摇头叹道,“等你退休了,把你的演艺经济合约签给我吧,我下半辈子就靠你养了。”
  “演艺?”冯樱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你觉得我适合演戏吗?”
  我仰头笑道:“拜托,就姐姐你长的这模样,就算只是摆在镜头里当道具,也是票房保证啊。”
  “去你的,你才是道具。”冯樱啐了一口,然后笑道,“不过说真的,我其实一直满想当明星了,最好是当赫本那样的明星,那就完美极了。”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多么超凡脱俗呢,搞了半天,也是个整天幻想当明星的俗人啊。”我笑着逗趣道。
  冯樱嘟着嘴瞪了我一眼,“女孩子想当明星是很正常的想法好不好?”
  “为什么你们女生都喜欢当明星呢?”我问道。
  “亏你还自封情圣,难道连女孩子都喜欢被呵护,被人喜欢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我听了冯樱的话,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那就这么约定了,等到我们都退休了。你下海当明星,我给你干经纪人,你的所有收入我分一半,怎么样?”
  “百分之五十?你还真是黑心经济啊,最多给你百分之十。”冯樱笑着说道。
  我瘪了瘪嘴,说道:“好吧,就百分之十吧,你这个守财奴。”
  “OK,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击掌为誓。”冯樱说着,笑着伸出手来,与我的手撞在一起。
  我们击完掌,冯樱就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说道,“好了,你的飞机快要起飞了,快去安检吧。”
  “好的。”我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对冯樱笑道,“从现在开始,我可是无比的期待退休的早日到来啊!”
  “嗯,我也有一点。”冯樱笑着,歪了歪脑袋。
  看到冯樱歪着脑袋笑着的样子,我就不忍住站住,走到她身边,“来,给个goodbye kiss吧。”
  冯樱笑着打了我一下,然后走前一步,将我抱在怀里,“跟那个战友的拥抱吧。”
  跟冯樱依依不舍地分开之后,我经过安检,和张盛一起走到三十二号登机口坐了下来。看了看表,还有二十分钟左右才起飞。我于是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结果这一运动,动静稍微打了一点,不小心撞到了路旁过路的人。然后,我就看到一瓶橙汁洒在张盛的白色衬衫上,一连听到好几声啪嗒的声音。
  转过脸一看,地上掉了几本书,一个穿着印度服装的很肥很胖的印度女人,一脸歉意地伸出双手,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样子,嘴巴里说着不是很标准的英语,“I’m sorry,I’m so sorry。”
  张盛笑着对她摇了摇手,用英语说了声没事。然后就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件衬衫,转头对我说道:“我去换件衬衫。”
  “你快点,飞机就要开了。”我跟张盛说完,然后就对依然一脸歉意的印度女人用英语说道,“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事情,不要太在意。”
  而这个印度女人却一直用很蹩脚的英语道歉,我也不是很听懂得她说得是什么,也不知道怎么答她。我跟她两个人隔空打牛地对话了一阵之后,笑着弯下腰帮她去捡地上的书。
  她于是也跟着蹲了下来,然后就在我们两人都刚蹲下的时候,我就听到这个印度女人突然飙出一声男声,“尽量显得自然一些。”
  要不是平常心让我现在的城府与从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的话,我想我一定会惊得当场大叫起来。试问,你要是看到一个体重看起来足有两三百斤的印度女人突然飙出标准的中国男声,你会不会惊得跳脚。
  我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是谁?”
  这个印度女人说道:“我是李簿。”
  “你是李簿?”我打量了一下李簿,禁不住笑道,“这么久不见,你怎么肥了这么多?”
  “大人,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李簿说到这里,书已经捡好,他于是把一张纸条放在我手里,然后缓缓地站了起来,依然是一脸歉意地看着我,做出比手划脚的样子,嘴巴里则是说道,“贾诩已经死了。”
  我也是装作没什么的样子,答道:“我知道,有别的更有意义的话吗?”


第九节 秘密在巴黎
  “在出事之前,贾诩曾经找过我,跟我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然后就交给了我一根钥匙。让我一旦知道你出事,必须尽力联系到你,并且把这根钥匙交给你。”李簿说着,悄悄塞给我一根条状的东西。
  我在心里暗笑了一声,“又是钥匙?我跟钥匙还真有缘啊。”
  “这把钥匙是打开一个盒子的,这个盒子里面装着贾诩要交给你的东西。贾诩跟我说,他原本是想直接把这个东西交给我让我转交的。但是他担心我也遇害,那个东西落在别人的手里,所以他只托我转交这把钥匙。”
  “那你知道盒子里装着的是什么东西吗?”我问道。
  李簿答道:“我不知道,按照贾诩所说,那个盒子只有你才能够打开。”
  “那这个盒子在哪里呢?”
  “在巴黎,具体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贾诩没有告诉我。他只是让我把东西转交给你,并且转告你,七月三十一日之前必须出现在巴黎。你只要到了巴黎,你就会知道那个盒子在哪里。”
  尽管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既然贾诩留下了这种遗言,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而这个时候,似乎也没有太多时间解释这么多,所以我便答道:“好的,我知道了,贾诩还跟你说过什么。”
  我正说到这里,李簿就看到张盛从不远处的洗手间换了衣服走了出来,他于是便装着跟我讲再见的样子,跟我行了礼,说了一声,“七月三十一号之前,一定要找机会去巴黎,一个人去,不要让任何人跟着你。”
  说完,他就转身,迈着印度女人的步子离开了。
  等到他走了之后,张盛便走了过来,笑着问道:“风水轮流转,泡了那么多MM,现在终于轮到你被泡了吗?”
  我笑着耸了耸肩,提起行李,“走吧,登机了。”
  回到西京之后,在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把李簿悄悄塞给我的那根钥匙拿出来看。结果看到这并不是现代常见的那种钥匙。而是属于从前的那种老钥匙,长长的,最前端伸出两个突出部。钥匙拿在手里很沉,身上还雕琢着一些飞龙的花纹,看起来很贵重的样子。
  我心里在想,“贾诩在那个盒子里到底放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他又凭什么知道七月三十一号那天,我就只能找到那个盒子?难道他可以未卜先知吗?不,不可能。他要是能未卜先知,他就该救自己的命了……”
  在心里将李簿的话,翻来覆去的想了很久之后,我却始终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不想了,一切等到了巴黎再说吧。
  去巴黎?如果想要不惊动任何人去巴黎的话,一定要有合适的借口。我该找什么借口呢?我想了一会之后,想起来一个人,那就是现在正在欧洲拍戏的韩蓉。一想到韩蓉,我才想起来,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电话给韩蓉了。
  我于是赶紧拿起手机给韩蓉挂了个电话。寒暄了一阵之后,我问道:“我暑假想出去玩玩,打算去欧洲转转,你到时候有没有时间陪我啊?”
  电话那边的韩蓉很为难地说道:“你暑假的时候啊?那就是七八月了,这两个月恐怕都不行也。”
  “为什么呀?”我问道。
  韩蓉说道:“这两个月我都有跟着切诺斯基导演在巴黎外景,恐怕没有时间到处走啊。”
  我一听到这里,心里一乐,这岂不是正中下怀吗?我于是马上说道:“没有关系啊,我到时候就去巴黎玩,顺便看你拍戏好了。”
  我不说倒好,我一说,韩蓉就马上来劲了,“哈,你真要来巴黎吗?”
  我笑道:“你至于那么惊讶吗?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国,到巴黎去走走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啊。”
  “不是奇怪,是兴奋。我告诉你哦,虽然我是常出国的,但是我很少在国外待这么长时间,过得真是乏味死了。你要是能够来陪陪我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韩蓉高兴地笑着说着,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诶,对了,你不说我还不记得了。切诺斯基在我面前提了你很多次了,对你的演技大加赞赏。多次有意无意地跟我暗示说,如果你也愿意来演个角色,那就再好不过了。我因为知道你并不热衷演戏,所以都帮你推托了。你要是暑假来巴黎玩的话,不妨再玩票一次吧。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佛兰电影节最佳男配角,有你出马,我们的电影也可以增色不少啊。”
  听到韩蓉这么说,我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到时候再说吧,反正我放了暑假,把手里的事情忙完,我就去看你的。”
  接下来,我跟韩蓉再甜蜜了一会,然后韩蓉就被人喊去拍戏,把电话挂了下来了。
  把韩蓉电话挂了下来之后,我突然在想,韩蓉七八月在巴黎拍外景,似乎应该是早就规划好的事情。而我要是想出国的话,所能找的最好的借口,似乎就是去看韩蓉。呓,难道说,贾诩那个老狐狸正是因为早就预估到我会找韩蓉这个理由,而又事先知道了韩蓉是在巴黎拍外景。所以才会把那个盒子放在巴黎吗?我再沉下心思来想了想,以贾诩做事的老谋深算,滴水不漏,这是再可能不过的事了。这样一来的话,恐怕那个盒子说不定还跟韩蓉有关呢。如果不是如此的话,诺大个巴黎,我到哪里去找个小小的盒子?
  我想到这里,侧过身子,摸着鼻子,再细细想了一阵,越想越觉得自己所想的方向是对的。贾诩这只老狐狸一定是对一切都早有心理准备,早就买下暗机,就等着我按照他的思路一步步去找到他想要交给我的盒子了。
  想通了此中关节之后,我不由得在心里暗叹道:“这个老狐狸,心思实在是太缜密了。”
  而我再转念一想,以他如此之老奸巨猾,却依然会死在那个人的手里。由此可见,那个人就更是可怕了。迄今为止,他还从来没有露过面,但是我却总是有一种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的感觉。
  跟他对阵,让我真有一种在跟影子作战的感觉——你完全看不到他,也不了解他,甚至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不过,我有耐心,我会一直等,一直等到你露出破绽为止。只要你想得到什么,你就必须伸出手来,当你伸出手来的那一天,你的神秘就不复存在了。”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在心里喃喃自语道。
  联合旅游集团的总部设在香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一直在西京和香港两地飞着,同时进行着我的学业和工作。当时间来到七月十五号的时候,暑假终于到来。当暑假来到的第一天,楼兰雪就约我到文山湖边去喂鱼。
  在小卖部买了两大袋馒头来到湖边坐下来之后,楼兰雪一边掰着馒头往湖里扔,一边看着我说道,“我听说你曾经在马尔代夫有间别墅?”
  我看了她一眼,说道:“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当初,这间别墅是我担任联合旅游总裁的时候争取来的福利。后来,我卸任之后,这些福利就都交还了。”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马尔代夫可是个好地方。”楼兰雪有些遗憾地说道。
  我笑了笑,说道:“我可是听了你的话,为了离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远一些,所以才忍痛辞职了的。怎么,你现在又心疼了吗?”
  “当然没有。”楼兰雪马上摇头,然后她又很向往地看着湖面,说道,“不过要是有时间的时候能够去马尔代夫旅游一下的,那就真是爽呆了。”
  楼兰雪虽然没有直说让我带她去马尔代夫玩,但是听话听音,如果我蠢到需要女孩子把话讲明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的话,那我今天也不会被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了。
  所以,我略想了想,说道:“明年吧,明年我就带你去马尔代夫玩。”
  我很聪明,楼兰雪当然也不傻,她一听到我这么说,就知道我心里有安排了,便试探着问道:“怎么?乌兰要回来了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哦,不是,有个叫做切诺斯基的导演盛情邀请我去他的片子里演个角色。这个人是个世界级电影大师,而且韩蓉又在他的这部片子里当主角,所以我就没有办法推托了。整个暑假可能都要到巴黎拍戏。”
  “哦,原来是这样。”楼兰雪点了点头。
  “你要是喜欢的话,不如跟我一起去巴黎吧,巴黎也很好玩啊。”我笑道。
  楼兰雪转过脸,嘟着嘴瞪了我一眼,“行了,你就别那么虚伪了。你当我不知道,你这次去小半是为了拍戏,多半是为了去陪韩蓉的,我才不要去当电灯泡。”
  楼兰雪这一句话把我给堵哑了,因为楼兰雪的脾气,我再明白不过了。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不喜欢有别人在旁边的。如果有别人的话,她宁愿自己走开。
  楼兰雪看到我尴尬的样子,便伸手捏了捏我的脸,“好了,不要这副样子,你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得很,不会怪你的。不过,你要记得自己的诺言,下个暑假带我去马尔代夫,到时候可不准放我的鸽子。”
  我笑着说道:“你放心,我就是把满天神佛的鸽子全放了,也不敢放楼大小姐的鸽子的。”
  “来,拉钩。”楼兰雪朝我伸出小手指,说道。
  “你还真是够幼稚也,这么大了,还玩这种东西。”我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还是伸出小指和楼兰雪的手勾在了一起。然后,楼兰雪还用大拇指跟我的大拇指盖了一起,“拉钩,盖章,谁再反悔谁就是王八蛋。”
  拉完钩之后,楼兰雪便收回手,有些沮丧地耷拉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撕扯着馒头往湖里扔,“这一下,就有整整两个月都看不到你了。”
  “喂,姐姐,我只是去巴黎一趟而已,不是去死,你不用把气氛搞得这么沉重吧?”我说着,笑了一下,“再说了,古人有云,小别胜新婚嘛。”
  听到这里,楼兰雪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用手肘捅了我一下,“去你的,鬼跟你胜新婚。”
  “好了,不要这副样子,两个月很快的。”我摇晃着楼兰雪的肩膀,开解道。
  楼兰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下午去买机票,跟张盛他们先回去。不过,你要答应我,你要是有空的话,要给我打电话。”
  我仰起头,大笑道:“这太没有问题了,我现在电话费可全都是公费报销。”
  “不喂了,没心情了。”楼兰雪嘟了嘟嘴巴,然后长叹一声,把两袋子馒头一下子全部倒入湖里去,然后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我赶紧跟着站了起来,讨好地说道:“你什么时候的飞机?我到时候去送你?”
  “才不要,到时候我要是哭出来,岂不是要被洛华给笑死。”楼兰雪摇头道。
  我听到她这么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耸耸肩,跟在她后面。原本,楼兰雪要直接会宿舍去的,但是我知道要是这样让她回去,她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一定是大不爽的。所以我便拖着她出去玩了一天,一直闹到晚上十二点多,等到她的心情看起来好多了,才把她送回宿舍去。
  两天后,楼兰雪和张盛以及楚洛华一起飞回通海去了。而我则在次日飞到香港,花了大概一周时间把应该处理的事情处理完,再把七月的剩下部分以及整个八月的工作布置,交接好之后,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满怀疲惫地躺在办公椅上,闭目养神了一阵之后,把秘书叫了进来。
  “给我买张机票。”
  “好的,楚总裁,去哪?”
  “巴黎。”


第十节 奇怪的选角方法
  七月二十六日当地时间上午时间是一点,我乘坐的航班,正式落在法国巴黎戴高乐机场。从国际航班出口,就看到韩蓉,和长着大胡子的外国男人站在特别出口处等我。这个男人不用介绍,我也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切诺斯基导演。前面我早就说过了,他在电影艺术上的造诣已经得到了全世界影界的认同,被公认为商业与艺术平衡得最为完美的天才。又因为他虽然已经七十多岁高龄,但是却依然有着孩子一般的好奇心与开朗性格,所以又有着“老顽童”的称呼。一个人走到了他今天这样的地位,已经不需要再去迎合任何人。所以能够得到他的亲自迎接,我是颇有些受宠若惊的。今时今日,我的地位也已经不算低,就算是一国总统或者是全球富豪接机,我恐怕也不至于感到多荣幸,因为他们和我没有本质不同,都是靠着权势和金钱这样的外物才获得的地位。但是切诺斯基却不同,他完全是依靠着自身的才华和作品赢得的尊重。所以,我才会感到受宠若惊,甚至顾不得跟韩蓉寒暄,就赶紧走到他身边,恭敬地鞠了一躬,用英语说道:“大师,你好。”
  切诺斯基听到我这么说之后,竟然也立正,对我鞠了一躬,如法炮制地说道:“大师,你好。”
  他这么一搞,我顿时有些傻了,这是演的哪一出啊。一旁的韩蓉见了,赶紧笑着对我说道:“别紧张,切诺斯基导演是这样性子的,就爱闹着玩。”
  因为韩蓉说的是中文的关系,所以切诺斯基并不懂她在说什么,于是他便笑着问道:“在一个好奇心很重的老人面前说悄悄话,可不是一件礼貌的事哦。”
  韩蓉笑着转过头,对切诺斯基说道:“刚才你的动作把你欣赏的小伙子给吓倒了,我正在给他解释,说你是在跟他开玩笑的。”
  切诺斯基连连摇头,一本正经地对韩蓉说道:“不,不,不,绝对不是玩笑。而是我认为在表演方面,年轻的楚先生确实已经有大师的级别了。当我在佛兰电影节上看到他的表演的时候,我完全不敢相信,如此炉火纯青,返璞归真的表演,竟然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所做出来的。”
  切诺斯基说着,转向我这边,拉着我的手里说道:“楚先生,我多次跟韩蓉提过,想要你来参演我的这部电影。但是她总是跟我说,你现在是一个大集团的总裁,你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让我沮丧不已。现在,你终于来到巴黎了,我不会再放你走了,你必须在我的戏里饰演一个角色才行。”
  再来之前,对于饰不饰演这个角色,我其实还是在两可之间。现在听到切诺斯基这么诚挚的邀请,我是真的动了心,但是按照贾诩所说,我在三十一号,也就是五天之后,我就将知道关于盒子的秘密,所以我又担心误事。
  正左右为难之间,切诺斯基笑着看了看我,问道:“年轻人,你不会忍心拒绝一个七十几岁的老人的邀请吧?”
  切诺斯基这么一说,我就再也没有办法推辞了,于是笑了笑,答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拒绝您的邀请。”
  “yeah……”当听到我答应了之后,切诺斯基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一捏拳头,振臂笑道,“我又多了一张王牌,这将会是我最好的电影。”
  我又说道:“但是我时间不是很多,最多只能在巴黎逗留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足够了!足够了!最好的表演,从来不是最长的表演。你的镜头不会太多,但是每一个镜头对我来说,都将是弥足珍贵。”切诺斯基说着,兴奋地拍着我的肩膀,“你以后不要叫我大师了,这称呼听起来很像是在喊私人。我二十年前的时候,去过你们中国,那里很多人都喊我‘老……切’,你也喊我‘老……切’吧。”
  “老切”这个很普通的中文发音,在切诺斯基的嘴巴里发出来,显得格外地有趣味,使我一时间觉得跟切诺斯基亲近了很多,我于是说道,“我在中国的时候,长辈们都叫我‘小楚’,您也叫我‘小楚’吧。”
  “好吧,‘小楚’,为了珍惜你的时间,我们从现在就开始工作吧。”切诺斯基说着,搭着我的肩膀,就往外走。
  我一下子被他弄得一阵头昏,“老切,你不会现在就要带我去片场吧?”
  “不,不,不,不去片场。”切诺斯基使劲地摇着头,“我现在需要你去帮我物色一个演员。”
  “物色演员?”我张大眼睛呆了一阵,在心里想道,“报纸上都说这老头奇怪,现在看来,还真是奇怪得不能再奇怪了。刚刚让我帮他做演员,现在又让我帮他去选演员,他到底想干嘛呀?拍戏拍了那么久,演员都还没有选齐?”
  在我在心里嘀咕的这一阵里,我们三个人已经坐到了一辆车上。在开车之前,我问切诺斯基道:“老切,你要我帮你选演员啊,总要先把剧本给我看看吧。不然的话,我怎么知道要选什么演员啊?”
  切诺斯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用看剧本。”
  “不用看剧本?”我奇怪地眨了眨眼睛,“不看剧本怎么选?”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想你来做这个角色吗?”切诺斯基转过头,看着我说道,“除了你的超人演技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我听楼兰雪说,你在剧组里赌牌的时候,从来没有输过,由此可见,你读赌术应该有所了解。而我所需要的这个演员,正是一个赌徒,你再适合不过了。而我现在要你选的演员,就是另外一个赌徒。他将在戏里饰演你的对手。”
  “另外一个赌徒?”我转过脸看了看切诺斯基,“职业赌徒吗?”
  “对。”切诺斯基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在三个月以前,我已经把广告发出去了,一共有十几个自称是职业赌徒的人来应征。我原本是打算两名演员都从他们中挑选的,现在既然你来了,那就只需要一名就好了。”
  我问切诺斯基道:“那……我该怎么选?”
  “很简单,你只要选择他们中让你只有战斗欲望的就可以了。在拍摄的时候,我希望你们双方都不是在表演,而是在战斗。”切诺斯基说着,伸出手握成爪状,往前轻轻推,“我不希望我的镜头拍摄到的只是简单的赌博,而是一场有血有肉的厮杀。”
  听到这里,我点点头,“我了解了,他们现在人都在哪里?”
  “赌徒当然是在赌场里。”切诺斯基笑了笑,说道。
  这时候,韩蓉接着介绍道:“他们都住在波斯曼酒店,那里有个很大的地下赌场。我们把他们安排在那里。导演没事就会去赌场转转,观看这些人的行为动作,想看看谁最适合。本来一个月前角色就要定下来的。但是导演听到你来了的消息,所以就一直在等你。”
  韩蓉说着,笑着看了切诺斯基一眼,然后说道:“当然了,导演老是去赌场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其实也喜欢赌博。”
  切诺斯基听到韩蓉这么说,仰头笑了起来,“小楚,韩蓉说得没错,我是个好赌成性的老头子。我觉得赌博是人类才是真正的战斗,因为它是用整个心灵和意志在战斗,而不是像动物一样,用肉体在作战。”
  我听到这里,笑着问切诺斯基道:“老切,那你的赌术怎么样?”
  我这么一说,切诺斯基原本兴奋得发红的脸颊,顿时黯淡了下来,“如果不是我每个月只能从我的妻子那里听到两万美元的话,那么我现在恐怕已经因为赌博而破产了。”
  说到这里,切诺斯基转过脸,对我问道:“我问那些应征的职业赌徒他们赢钱的秘诀是什么,但是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小楚,你能告诉我么?”
  我笑了笑,说道:“我想不是他们不愿意告诉你,而是因为他们真的没有什么秘诀可言。赌博其实并不是人们所想的那么神秘。除了邪门歪道的千数之外,说到底,赌博的胜败归根究底是三点,运气,对概率的把握,以及心理的较量。谁能够将这三个条件组合到更良好的状态,谁就可以赢。”
  切诺斯基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这话听起来真像我在大学里的客座讲课,全都是些正确但是没有可操作性的东西啊。可不可以说些更直接的道理?”
  “好吧,那我告诉你赌博的几个规则吧。”我说着,想了想,说道,“第一,赌博的数额不能超过你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就是数额不能大到让你产生输不起的想法。第二,无论你是抱着什么目的去赌博,当你上了赌桌之后,一定要把赌博当成娱乐。第三,不要相信直觉,赌具是没有感觉的,它不可能跟你有心电感应。第四,在理性上确定自己能赢的情况下,必须有勇气去拼。要有宁愿输给渺茫的概率,不要输给自己的心理。”
  听完我这一席话之后,切诺斯基点了点头,跃跃欲试地说道:“嗯,等一下到了赌场就去试试看。”
  我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还真是个老小孩啊。”
  到了波斯曼酒店,我们三个人一起下车,然后直接在经理的带领下,穿过大堂,直往地下室,走到一个宽阔的大厅里,这就是切诺斯基所说的赌场了,这个大厅并不太大,大概只有飓风赌场的一般多大。在这里赌博的人也都是形形色色,各种肤色都有,各种语言都有。
  “喏,你看,那个,那个还有那个都是我们的候选演员。”切诺斯基指着大厅里的几个人,说道,“我们现在淘汰得还有六个候选,这是三个,另外三个好像不在。”
  切诺斯基说完,笑着塞给我两万法郎的筹码,“去吧,去看看到底谁能够让你最有战斗欲望。至于我嘛,我要去实践一下你的理论。”
  切诺斯基说着,揣着一兜的筹码,笑着走到人堆里去了。韩蓉还站在我旁边,我于是赶紧对她说道:“你还是跟着老切去看看吧,不要让他太快把钱输光。如果三十分钟就可以把自己的赌术突然提高一个层次,那老切就不用拍电影,可以直接去当赌王了。”
  韩蓉听了我的话,笑了笑,对我点点头,然后跟着切诺斯基走了。
  而我则揣着筹码,不露痕迹地走到切诺斯基所指的人旁边,一边玩弄着筹码,一边看着他们赌博。
  第一个人玩的是赌骰子,我站在他旁边站了一阵之后,便开始跟着他下注,不过跟他赌的刚好是对家。也就是说,他赌大,我就赌小,而且每一次都是在他下注三十秒后下注。
  赌了四五把之后,我就开始发现这个人感到很不适,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有些不耐地看我一眼。刚开始的时候,我在旁边看的时候,他胜率还算不错,有七成。但是当我这样骚扰了他几十轮之后,他的胜率就开始直线下降,一直降到四成不到。
  我于是在心里摇了摇头,“就这样的水平,也敢自称是职业赌徒。”
  然后,我又走到另外两个人身边,用其他的方法试探了一下。虽然两个水准都比第一个要好,但是都无法令我满意,至于挑起我的战斗欲望之类,就更不用谈了。
  就在我感到有些百无聊赖地抬起头的时候,我看到有一个我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手里拿着一堆象征着一千欧元的筹码出现在赌场的入口处。
  这个人就是——当初在飓风赌场收保护费的杰克·李!


第十一节 百家乐牌局
  当看到杰克·李出场的时候,我不由得一愣,他怎么在这?按说,以他这种级数,不大可能出现在这种地下赌场,应该在拉斯维加斯这样的公开赌场混才对啊。难道,他又像当初在飓风赌场那样,收了谁的钱来踢馆吗?
  我认得杰克·李,不过,我猜他却是不认得我的。当初在飓风赌场我见到他的时候,我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而已,自然不会被他放在眼里。而当他的目光扫过我的时候,他的一脸漠然的神情也证明了我的猜测。
  仿佛没有看到我在暗中的注视一般,杰克·李看起来有些无聊地站在入口处四处望了望。然后就好像巡场一样,拿着筹码在赌场里四处转了起来。看到他这个模样,我在心里否定了他是在踢馆的猜测。如果真的是踢馆的话,哪里有这么懒洋洋的模样?想上次他在飓风赌场那一副要把整个赌场都赢去的气势,跟现在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语嘛。
  正如我所料的那样,杰克·李拿着筹码在手里玩来玩去,就是不下注,只是四处看着,眼光在每一个荷官和赌客的脸上扫来扫去。一阵之后,就带着满脸失望的样子,转身走开。
  正当我奇怪杰克·李正在找什么东西的时候,切诺斯基和韩蓉已经走到了我们身边。韩蓉指着在四处逛的杰克·李,说道:“这也是我们的候选人之一,但是很奇怪的是,他从来不下注,简直让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赌徒。”
  我心想,“像他这种级别的赌徒,怎么可能随便坐下来跟别人赌呢?”
  不过,我这话只藏在心里,并不说出来,而是笑着问切诺斯基和韩蓉道:“既然如此,老切你怎么不让他出局呢?”
  切诺斯基摇了摇头,说道:“虽然他从不下注,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却总是觉得他是一个了不起的赌徒。”
  我笑着看着切诺斯基,点点头,说道:“老切,这次你说对了,这个人是个真正的高手。你看他手里拿着的筹码的数目,就知道这个人不屑于小赌。他要一开赌,就是豪赌,这说明他的赌瘾很大。当一个赌徒来到一个很高的境界的时候,能够刺激他的,已经不是简单的金钱,而是像你所说的那种战斗的感觉。而他之所以迟迟不出手,是因为这里没有他想要的对手,他甚至于不屑于赢他们的钱。”
  “小楚,我看你说这话的时候,脸色很兴奋,是不是很想跟他较量一番?”切诺斯基看我说得兴奋,便笑着问道。
  我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老切,如果这个人也来应征的话,那就不用选了,我的对手一定就是他了。在当今世上,只要有赌性的人,在这个人面前都不可能没有战斗欲望。”
  “哦?”切诺斯基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我,“我看你的神情,好像对他很了解一般。”
  我笑着看了看切诺斯基,然后说道:“他叫做杰克·李,是美国纽约华人,十四岁就成为拉斯维加斯的职业赌徒。虽然从来不参加公开赛,在公开的赌坛里没有多大名气。但是他的赌博实力,恐怕不是任何拉斯维加斯赌博大赛的赌王可以比拟的。”
  我说着,看到切诺斯基一脸惊讶和迷茫的样子,便笑着解释道:“我所主持的公司业务里,有赌场的部分,所以我对他有所了解。在我们行内,他有个众所周知的绰号,叫做‘世界第一黑帮’。”
  “‘世界第一黑帮’?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绰号?”切诺斯基不解地问道。
  “他之所以有这个绰号,是因为他现如今最大的收入来源,已经不是直接靠赌博,而是依靠收保护费为生。不过,他所收到的并不是普通的保护费,而是全世界各大赌场的保护费。现在,在全世界有许多赌场都会在他需要的时候提供资金给他,供他花销和赌博。而它们所得到的,就是杰克·李不会到他们的赌场去赌博。并且在他们的价钱合理的情况下,到对手的赌场那里去赌,直到他赢光那间赌场为止。”
  “天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岂不是应该比上帝还要富有吗?”切诺斯基赞叹地说道。
  我笑着摇了摇头,“凡事都要有度,如果他真那么滥用自己的赌术的话,想要赢光全世界的赌场的话,他恐怕早就被人杀了。他之所以能够一直坚持到今天,就是因为他知所进退,不会索求无度,在赌界里的人缘也很不错。”
  “好了,不要再说了,你说得我这个老头子都热血沸腾了,真是很想看到你们两个人快点开始啊。”切诺斯基兴奋地挥舞着拳头说道。
  我笑着说道:“好吧,我尽力,不过我并不算是真正的赌博高手,所以我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能力让他出手。”
  我说着,掏出支票本,写了一张一百万欧元的支票,递给韩蓉,“去给我换点筹码来。”
  韩蓉拿着支票,惊讶地问道:“你怎么赌这么大?”
  我笑着看着他,说道:“赌得太小,他不会看在眼里。”
  “但是万一输了的话……”
  “你要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想在他手里输一百万欧元都没有机会。”我笑着说道。
  “那……好吧。”韩蓉说着,有些肉痛地走开了。
  然后,我转过脸,对切诺斯基说道:“老切,你不要在我身边,你继续去赌,不要引起他的注意,让我看看,我能不能引他过来。”
  一心想着看热闹的切诺斯基赶紧点点头,说了声好,然后就走开了。
  不多时,韩蓉换了一堆筹码过来,最大的是五万欧元的金色筹码,最小的是一千欧元的蓝色筹码,慢慢一袋子。我接过筹码,让韩蓉回到切诺斯基身边,然后站起来四处看了一下。走到一张人很少的,百家乐牌桌上,把巡场的经理叫来,“方便的话,我想包这张台单玩,不知道可不可以?”
  经理看了看我堆在桌上的金色筹码,马上就对我行礼道:“先生,您可以进贵宾房玩。”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在贵宾房里,那地方太闷,容易影响我的心情,我就想在这里玩,可以吗?”
  “那……请您等一下。”经理说着,走到坐在台边的两位客人,用法语对他们说了一阵之后,那两个人看了我一眼,便走开了。
  整个桌子,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经理有走回我身边,问道:“先生,你需要什么饮料吗?”
  “我只需要一杯矿泉水。”我说着,问经理道,“这张桌子最大的押注上限是多少?”
  “五千欧元,先生。”经理答道。
  我又问道:“贵宾房的呢?”
  “五万欧元,先生。”
  “那我想要把这张台的押注上限提高到五万欧元,是否可以?”
  “您是客人,一切由您决定。”经理恭敬地低头行了个礼,然后问道,“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我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尽快开始牌局。”
  一般来说,对职业赌徒而言,百家乐是他们最喜欢的玩法。因为这是所有的赌博游戏里,赌场占便宜最少的一种。它的玩法也非常简单,一般都是六副或者八副牌放在一起,任意抽出两只牌,比点数大小。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就是一二三四五六八九点,A是一点,JQK和十,则是零点。如果点数大于十,就要减去十。比如七加八就是五点。另外,在双方需要的时候,可以根据现实情况决定是否要第三只牌。荷官那边的牌,叫做庄,赌客手里的牌,叫做闲,另外还有一个和。在发牌之前,赌客可以决定下注的额度,以及压注的方向。你可以押自己大,那就是押闲,你也可以押荷官大,那就是押庄。如果你觉得会和,那就押和,当然了,这种机会很少。当你没有押和,却出现和局的时候,赌注退回。而如果你是押庄,并且赢了的话,你一般都要交纳百分之五的手续费给荷官。
  我之所以选择百家乐,就是因为我知道杰克·李身为职业赌徒,对百家乐的研究一定很深,也一定很有兴趣。我相信,我只要在这张桌子上赌上半个小时,数百米开外的杰克·李就将会被我渐渐吸引过来。
  一分钟秒后,牌局开始,穿着黑色荷官服的金发美女,用英语对我说道:“你要下庄还是下闲?”
  我端起矿泉水喝了一口,然后推出一个蓝色的一千欧元的筹码,放在了闲的位置上,这一把输了。第二把我押庄,一千欧元,又输了,第三把依然是庄,一千欧元,还是输了,第四把,我押了闲,一千欧元赢了。第五把,我押了闲,一万欧元,赢了……
  我跟切诺斯基说过,赌博不能相信直觉,那是因为他是个新手。而对于真正的职业赌徒来说,唯一能够依靠的,恰恰是他的直觉。当然了,这个时候的直觉,已经跟身为新手时候的直觉完全不同。这不是一种形而上的莫名其妙的感觉,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声音在召唤一样。而是通过无数次的摸索之后,对运气以及概率的本能性的综合分析。没有赌过一万局的人,几乎是不可能拥有这种能力的。我虽然没有在现实中赌过这么多局,但是在青龙戒里,我跟霍野田的对局早已超过了五万局。所以,我才能拥有这种能力。
  而我现在,就是依靠着我的这种只觉,在赌台上慢慢地赌着。当我感到自己可能会输的时候,我就下少一点,预感越强下得越少,最少到一千欧元。而当我感觉想法的时候,我就下大,最多到五万欧元的下注。
  就这样,我赌了一阵之后,尽管我的胜率只有七成左右,但是我已经差不多赢了三十万欧元。这是因为我输掉的,往往是小注,而我赢的,却通常都是大注。
  我在青龙戒里跟霍野田虽然也赌了很多局,但是那跟现实中的赌局毕竟还是不一样。当我坐在这里赌了这么一会之后,我感觉我整个人都沉浸到赌局中去了。我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我其实也是个赌性很足的家伙。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我的身边响起了一个声音,“经理说你包了这张台,可是我很想跟你一起玩,不知道你介意吗?”
  我抬起头一看,正是杰克·李。我看完他,低头看了看手表,我赌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比我预想中要早十分钟。看完表之后,我再抬起头来,指着旁边的位子,说道:“一起玩吧。”
  杰克·李说了声谢谢,然后跟我隔着一个位子,坐了下来。
  美女荷官看了看我们两个,然后问道:“请问两位这局要买庄还是,闲。”
  我喝了一口矿泉水,然后把一万欧元的筹码放在了庄上。这时候,杰克·李笑了笑,说道:“闲,一万欧元。”
  说完,他就把一万欧元的筹码放在闲上。荷官发牌之后,庄家八点,闲家九点。
  杰克·李冲着我笑了笑,然后说道:“真是冤家牌啊。”
  我对着他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心知肚明,这家伙正在做我刚才做的事情,他想扰乱我的心神。不过,我可不是那种冒充高手的菜鸟,这一招对我无效。
  我心里想着,把五千欧元筹码再次推在庄上,而正如我所料的那样,杰克·李又一次笑着把五千欧元推在闲上。
  如此这般,整整玩了七十多把之后,我台子上的筹码又增加了整整六十多万欧元。算起来,我赢钱的速度跟刚才的二十分钟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既然杰克·李跟我赌对家,那自然是我赢多少,他就输多少。而他却看起来却很高兴。
  当到第八十一把的时候,他站了起来,笑着对我说道:“有没有兴趣跟我到贵宾室玩玩?”


第十二节 盒子和钥匙
  正当我要站起来应战的时候,韩蓉和切诺斯基又走了回来。切诺斯基走到我们俩身边,开心地拍着我们的肩膀,说道:“这就是我所想要的,把你们的战斗欲望留着,留在拍摄的时候用吧。”
  切诺斯基的话刚说完,我就看到杰克·李看着我说道:“我的对手就是你吗?”
  我怎么听都觉得杰克·李这句话似乎饱含深意,所以,我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杰克·李点了点头。
  然后,切诺斯基就走到赌场外去打电话,叫人准备好合约,让我跟杰克·李签署。韩蓉陪着我们一起,跟在切诺斯基身后往赌场外走去。
  刚走到赌场出口处的时候,杰克·李忽然好像随意地问道:“你就是拿钥匙的人吧?”
  我一听到这个,顿时眉头微微一皱,转过脸看着杰克·李,杰克·李看到我这个表情,顿时笑着点点头,“看起来,你竟然也毫不知情啊,真有趣,真有趣。”
  一旁的韩蓉听到杰克·李连接着自言自语,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望着我。很显然,她很奇怪杰克·李自言自语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又不好直接问杰克·李,所以只能转过头来问我。
  我于是对她笑了笑,说道:“我觉得签约之前还是先吃饭吧,我饿死了。不如阿蓉你去安排一下中午的午餐吧,最好是可以找间中餐馆,我对西餐实在是不怎么感冒。”
  韩蓉虽然依然觉得奇怪,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我们两人一眼,然后就心领神会地走到更前面去。
  等到韩蓉走远一点之后,我便站住,转身看着杰克·李,笑道:“杰克你好像有些私己话想要跟我说。”
  杰克·李也站住,笑着问道:“你到这里,应该是来寻找那个盒子的吧?”
  我眉毛微微跳了一下,然后问道:“你知道那个盒子在哪里?”
  杰克·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算知道,不过也不算是完全不知道。”
  “那就是什么意思?”
  “贾雨告诉了我找到盒子的方法,并且告诉我,在我找盒子的过程中,我将找到找到盒子钥匙的方法。我等了那么久,还以为那老家伙是在耍着我玩。”杰克·李说到这里,笑着上下打量了我一阵,然后说道,“不过现在看起来,他好像是认真的。”
  我略顿了顿,问道:“这么说,你来巴黎的目的,也是想得到这个盒子?”
  “不然你以为呢?”杰克·李说着,仰头叹了口气,“我对巴黎可是半点兴趣也没有了,拿破仑之后,巴黎就再也没有一个像样的赌徒了。”
  我们俩正说到这,就看到切诺斯基在向我们招手,招呼我们上车。我于是对他说道:“签约完毕之后,我们找个地方聊聊,怎么样?”
  “那你晚上到这个酒吧来吧,我今晚十点会在这里出现。”杰克·李说着,掏出一张啤酒垫递给我,上面印着这家酒吧的地址。
  “晚上十点,我会准时出现的。”我接过啤酒垫,说道。
  说完,我们两人就装着若无其事地走到切诺斯基的车边去。
  一起吃完饭,签约,然后切诺斯基再自告奋勇地充当导演,带我们几个人在巴黎好好逛了一圈之后,我跟韩蓉再回到她下榻的酒店,已经是差不多九点了。
  一回到酒店,韩蓉就进洗浴间去洗澡。我躺在外面的床上,一边打开电脑上网,看看有没有什么重要邮件,一边笑着说道:“不是说法国人不喜欢洗澡,喜欢擦香水么?怎么还会有洗浴间?”
  “这个问题你该去问法国人。”韩蓉在洗浴间里笑着说道。
  我笑着问道:“你好,请问你们法国人是不是都不喜欢洗澡,所以你们的香水才那么发达吗?这样问吗?”
  韩蓉在洗浴间里笑道:“可以啊,只要你不怕被群殴的话。”
  “如果是一群法国美女的话,我倒是不介意的。”
  我们俩就这样,我躺在床上弄电脑,韩蓉在洗浴间洗澡,彼此你一言我一语的过了二十几分钟之后,韩蓉围着浴巾出来了,“该你了,去吧。”
  我点点头,关了电脑,从床上跳了起来,再到行李箱里抓了几件衣服,便冲进洗浴间里去。因为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我只是稍微冲了一下,就赶紧擦干,然后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当我从洗浴间走出来的时候,韩蓉还在对着镜子吹头发,并没有看到我的样子,所以只是笑着说道:“你这也叫洗澡啊?就是洗手也没你这么快啊。”
  等到她说完这话,把头发甩过肩,转过脸来看我的时候,脸上便露出惊讶的样子,“你穿这么整齐干什么?你要出去吗?”
  我点点头,“是啊,有点事情要出去一下。”
  “你到巴黎不是专门来看我的吗?”韩蓉不满地嘟着嘴,看着我说道。
  我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也不想,但是没有办法,临时被电邮通知,有个很重要的合作伙伴刚好路过巴黎,我必须得去应酬一下。”
  “你怎么这么年轻,就弄得像个中年男人一样啊?连陪女孩子的时间都没有?”韩蓉说着,走到我身边,把手环在我腰上,然后伸出舌头轻轻舔着我的脸。
  我顿时浑身一阵麻酥酥的,于是赶紧说道:“哎呀,不要挑逗我,不然我会忍不住的。”
  韩蓉听到我这么说,便笑道:“那就不要忍了呀。”
  说着,就把我往床上推,我赶紧挣扎道:“不行啊,我约了人家十点钟,要迟到了。”
  “没关系,我们快一点就好了。”韩蓉不依不饶地把我推翻在床上,然后哈哈地笑着扑在我身上。
  许久没有见韩蓉,终于重逢,我心中的情欲其实早就膨胀起来。只是因为要急着去见杰克·李才强行压抑。现在韩蓉这般挑逗我,我终于忍不住,再也管不了那许多,怪叫一声,将韩蓉反压在身下,“好呀,你这个女色魔,就让少爷我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而这一切的后果,就是我迟到了半个多小时,才来到杰克·李约我的酒吧。
  “呃,对不起,巴黎的交通实在是……”当我一身狼狈地赶到杰克·李面前的时候,我搪塞道。
  而杰克·李则不为所动地喝了一口威士忌,然后说道:“楚先生迟到,恐怕不是因为巴黎的交通堵塞,而是因为楚先生身上某个部位交通堵塞,急需疏解吧?”
  我听到杰克·李这么说,再闻了闻自己身上韩蓉残留下来的阵阵香味,便知道他什么都心知肚明,于是便呵呵笑了一声,岔开话题道:“现在没有别人,你可以告诉我,贾老头是怎么跟你约定的了。”
  “你所说的,真正的贾老头已经死了。”杰克·李说着,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看我,“这件事情,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我沉默了一阵,反问道:“你到底知道多少东西?”
  杰克·李笑着摇了摇头,“不要担心,我知道的东西并不算多。我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所凭靠的,绝对不只是因为我的赌术,更因为我知道成年人应该尽量节制自己的好奇心,以及懂得如何保守秘密。”
  “那就请你把你知道的东西告诉我吧。”
  “事情是这样的。几个月之前,我正在受邀请到澳门参加一个赌局。然后,在那里我就见到了贾雨。他告诉我说,自从我见到他的那一刻起,他随时可能死去。然后,将会有一个人看起来跟他一模一样的人代替他活着,而那个人却已经不是他。”说到这里,杰克·李转过脸笑着看着我,说道,“不瞒你说,不要说那个时候,即使是一直在看到你之前,我都怀疑他是在耍着我玩。要不是我这个人有个坏毛病,比较喜欢守信的话,我恐怕早就走了,巴黎真是无聊透了。”
  杰克·李牢骚了一阵之后,继续说道:“虽然我当时觉得他说的话太荒谬了,但是他当时拜托我的表情实在是太严肃了,所以也不知道怎么的,我鬼使神差的竟然答应了下来。”
  “贾雨当时拜托了你什么?”我问道。
  “他拜托我帮他找到一个盒子。我于是问他,盒子在哪里。他就告诉我说,有个著名的大导演叫做切诺斯基的,正在招募充当赌徒的演员,要我去应征。他还告诉我说,在这部戏里,还会有另外一个饰演赌徒的人。这个人不仅是我戏中的对手戏,而且他还将是个货真价实的好赌徒,这个人手里有打开那个盒子的钥匙。当七月三十一号到来的那天,巴黎将会出现一个巨大的赌局。到时候,我们两个人都可以去下注。在这场赌局的过程中,我将获得这个盒子。如果这场赌局是我赢了,那么,我就要帮他把这个盒子扔进太平洋。如果这个赌局是你赢了,那么我就要把这个盒子交给你。”
  杰克·李的话说完了好一阵之后,我问他道:“你为什么要答应贾诩去做这件事呢?这件事好像对你没有任何的好处。”
  杰克·李想也不想就答道:“很简单,因为他当时拜托我的神情实在是太认真了。更重要的是,他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赢过我的人。”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默默地喝了好一阵酒之后,才抬起头来,对杰克·李说道:“你知道吗?你所知道的这个秘密,即使是跟他几乎是从出生就一直在一起的朋友,他都不敢托付,但是他却把这个秘密托付了你。”
  杰克·李一点也不奇怪地笑了笑,“这没有什么,在这个世界上,对手从来都比朋友要可靠得多。”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但是我却总觉得,不管怎么说,宁可相信陌生人,也不相信熟悉的人总有点可悲。”
  杰克·李抿着嘴摇头道:“没什么好奇怪的。人跟人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这样的,越熟悉越猜忌,反倒是陌生人,因为对他的无知而会觉得他比较可靠。”
  “好了,不说这些形而上的东西了。”我甩了甩手,说道,“来,我跟你赌上一局,怎么样?”
  “没问题,你想赌什么?”杰克·李笑着问道。
  我想了想,指着门口,说道:“我们赌等一下进来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OK,我押男,一杯威士忌。”杰克·李笑道。
  我笑着应道:“没问题,我跟,我押女,一杯威士忌。”
  我们俩话音刚落,从门口走进来一个人。当他走进来的时候,我就马上笑道:“哈,我赢了拉斯维加斯赌博第一高手。”
  然而,过了一会,等这个人走到灯光比较亮的地方,杰克·李就挥手道:“等一下,你好像没赢。”
  他话音刚落,我们就听到这个人说话,然后我们俩就都傻眼了,面面相觑了好一阵之后,低下头来低声狂笑:“哈哈哈哈哈,是和局。”
  在酒吧里闹了大概两个小时之后,我就跟杰克·李分道扬镳了。虽然跟这个三十岁的职业赌徒真正认识不超过一天,但是我却感觉到了他身上那种信义的感觉。我想,当初贾雨也正是因为感觉到了他身上的这种气息,才会把这么重要的秘密托付给他吧?
  而我再回头想,不得不对贾雨的安排感到由衷的钦佩。我想,就算是神仙,也不会相信贾雨竟然会把他身后最重要的遗物托付给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吧?想到这里,我又不禁在想,那个盒子里到底装着多么了不起的东西呢?竟然值得贾雨苦心积虑地设置这么多重重关卡。
  突然之间,我开始有点希望七月三十一日早点到来。


第十三节 七月三十一日大赌局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和杰克·李一边跟着切诺斯基拍戏,一边在四处打探巴黎关于赌局的消息。但是我们打听了好久之后,却根本就没有听说巴黎的哪个赌场将会举行大赌局。除了这个以外,我们还查了一些三十一号这天,巴黎是不是有什么比较大的球赛,拳赛,汽车拉力赛等任何可以下注的赌局。但是,扫寻了好几天,却始终一点消息也没有。
  在不知不觉,时间的指针来到了两千零七年七月三十日。
  这天中午,趁着拍戏的空挡,杰克·李走到我身边,问道:“你有什么思路吗?”
  我摇了摇头,“完全没有,你呢?有什么线索吗?”
  杰克·李也苦着脸摇了摇头,“也一点都没有。啧,真是奇怪啊,按道理,一定该有什么提示才对啊。不然的话,巴黎这么大,到哪里去找这个赌局呢?”
  我这几天也一直在苦思冥想,也曾经有过几个想法,但是经过反复思考之后,都被一一否定了。所以,这个时候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苦笑着说道:“也许明天早上一醒来,我们就会发现有一个巨大的赌局从天而降吧。”
  杰克·李听了我的话,笑了笑,“也许吧,也只能这么希望了。不然的话,让我白白在巴黎待了好几个月,却一无所获的话,我会有童年阴影的。”
  杰克·李说着,摇头叹气地站了起来,在摄影棚里四处窜了起来。
  他刚走没多久,韩蓉就走到我身边,对我说道:“钟蕊给我电话,说她也在巴黎。”
  “是吗?”我惊讶地问道,“她什么时候来的?”
  “和你同一天。”韩蓉说道。
  我站起来奇怪地说道:“怎么会?同一架航班,我没有道理不知道她的啊。”
  韩蓉笑着说道:“她不是从香港起飞,是从英国飞过来的。”
  “哦,那就难怪了,那她来巴黎做什么?怎么现在才突然想起联系你?”我问道。
  “她说她是来巴黎开世界巡回演唱会的,前几天都在封闭式排练。今天才终于放假休息,记起来我也在巴黎拍戏就打电话给我,邀我去参加她的演唱会。”韩蓉说着,笑了笑,“她还不知道你来了呢。我告诉她你也在的时候,她都不知道有多高兴。”
  我呵呵地笑了一声,问道:“她什么时候的演唱会?我到时候也给她捧场去。”
  “就是明天晚上八点啊。”韩蓉笑着答道。
  我一听,愣了,“哈?明晚?”
  “怎么了?你不会又有事吧?”韩蓉看着我,问道。
  我瘪了瘪嘴,说道:“我也不知道应该不会有吧。”
  可是心里却是在想,“真是要巧不巧,怎么也刚好是三十一号呢?我到时候如果要去赶赌局的话,哪里还有时间去看什么演唱会呢?”
  “你啊,真是比法国总统还要忙。”韩蓉伸手戳了我的额头一下,然后又问道,“大忙人,那你今晚有没有时间啊?”
  “有啊,怎么了?”
  “钟蕊听到你也在巴黎,高兴得要死,说要跟你一起吃晚饭,问你有没有时间。”
  “这当然没有问题啊,晚上我们俩一块去。”
  “我不去了,我今天晚上可能有镜头,你自己去吧。顺便帮我跟钟蕊问好,告诉她,明天晚上我一定去给她加油。”韩蓉说着,又拍了拍我的上衣,“去吃饭的时候,记得打扮得漂亮一点,我猜钟蕊也该有一段时间没见你了。”
  韩蓉说着,转身就走了。而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纳闷,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的有镜头要拍,还是故意让我跟钟蕊单独相处。
  到了晚上六点钟,我准时收工,回酒店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正要出门的时候,就听到门口响起了敲门声,然后是一个女孩子用法语说道:“先生,客房服务。”
  我当时一阵纳闷,奇怪,我没有要客房服务啊。当我打开门,想要解释说我没有要客房服务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尖叫,然后就是一个女孩一下子扑在了我身上,不是钟蕊又是谁呢?
  好在我这段日子,因为感觉到身边危机重重,所以一直都有暗暗修炼霍野田教我的吐纳之法,现在身体跟从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不然的话,这一扑说不准就要被钟蕊扑倒了。
  “喂,大明星,要是被你的fans们看到你这副模样,你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冷傲美人的造型,就要完全被打破了?”我一把把钟蕊接住,然后笑道。
  “好长日子没见你,想你了嘛,热情一点有罪啊?”钟蕊靠在我肩上,嘟着嘴撒娇道。
  “没罪,有理。”我笑道。
  钟蕊这时候站直身子,用双手攀着我的肩头,上下打了我一番之后,用力拍了拍我的肩头,“嗯,不错,小伙子越来越帅了。”
  我马上接口道:“小姑娘也是越来越俊俏了。”
  钟蕊开心地笑了一阵,问道:“听我爷爷说,你不干正总裁,该做副总裁了?”
  “是啊,怎么了?你有意见?”我笑着反问道。
  “没意见,我也习惯了,反正你这个人做事情总是希奇古怪的,让人摸不着头脑。”钟蕊笑着,看了看房间里面,“现在可以走了吗?”
  “我正要出门,你就撞进来。”
  “那好吧,我们出发,我请你吃法国大餐。”钟蕊说着,就挽着我的手往外走。
  我们一边往外走,我一边问道:“不是说在餐厅等的吗?你怎么突然跑来了?”
  “原本事这么打算来着,可是我在房间里待着无聊啊,所以就打电话问韩蓉姐姐能不能早一点。韩蓉姐姐说她今晚可能还有镜头,所以不能来了,还把酒店和房间号码告诉我,让我直接来找你。所以,我就直接过来了。”
  “好吧,向着法国大餐,前进。”
  到了餐厅,在位子上坐下来之后,钟蕊伸了个懒腰,然后脸上露出舒服的表情,“在演唱会的前一天晚上,能够跟了不起的联合旅游副总裁共进晚餐,整个人都觉得充满斗志了呀。”
  “行了,还斗志,又不是去表演相扑。”我冲着钟蕊笑了笑,说道。
  钟蕊跟着我笑了一阵,然后说道:“不过说真的,你能够看我的演唱会,我真的很开心。”
  钟蕊说着,从袋子里掏出两张演唱会票,“这是给你和韩蓉姐姐的票,坐在最前面,离我不到五米,简直就是家庭演唱会的距离,是不是很棒?”
  “是啊,很棒。”我脸上笑了笑,心里却一阵发苦,“上帝啊,如果我明天不去的话,钟蕊同学会不会宰了我?”
  我心里刚这样想,就听到钟蕊说道:“要说流星雨还真是个灵验的东西。都还没有来,就把我的愿望给实现了。”
  我不解地问道:“什么流行雨?什么愿望?”
  “你竟然不知道吗?明天晚上将会有一场流星雨,据说是巴黎一千年来最大的一场流星雨。我看了气象预报了,那场流星雨出现的时候,恰好是我的演唱会举行的时候。正是为了配合这个流星雨,我们的演唱会专门放在露天的广场上举行。等到流星雨出现的时候,我就要带着大家一起在流星雨下许愿。我原本打算是许愿说,希望有一天你能够亲自来看我的演唱会。没想到流星雨还没来,我的愿望却已经实现了。你明天晚上就要来参加我的演唱会了,我真的……”
  钟蕊正说到这里,我脑子里突然一个激灵,打断她的话,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巴黎市一千年来最大的一场流星雨?”
  “对啊,怎么了?”钟蕊奇怪地问道。
  “哦,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联想到一些事情。”我摸了摸额头,皱着眉,说道。
  钟蕊看到我一脸严肃的样子,便有些紧张地问道:“你联想到什么了?”
  我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呓……”钟蕊气得站了起来,伸手在我肩头上打了一下,“你真是当这个总裁给当傻了,怎么流星雨这么浪漫的事情也会联想到工作上去。”
  不过,我这个时候却是完全没有感觉,我的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我的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带给我一种直觉,贾雨所说的赌局,一定跟这个流星雨有关。一千年一遇的大流星雨,这个赌台不可谓不大了,但是问题是,怎么去赌呢?难道赌明天会掉下多少颗流星,这也太扯了吧?
  因为脑子里完全在想着这件事情的关系,所以我整个晚餐的时候,都完全没有办法把全副精神放在钟蕊身上,把钟蕊弄得很不高兴。等到饭吃完,我看到钟蕊臭臭的脸的时候,我才记起来,现在是跟美女约会的时间,不是大猜想的时间。这种事情一个人傻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等回去的时候,找杰克·李一起想吧。就纯智商而言,他远在我之上,应该把我想得这么快。
  这么想着,我赶紧使劲晃了晃脑袋,将已经开始有些混乱的思绪彻底甩掉,然后低着头,对钟蕊陪笑脸道:“对不起啊,蕊蕊,刚才一不小心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注意力不是很集中。反正现在时间也还早,不如我们再去找别的地方玩吧。”
  “这还差不多。”钟蕊气呼呼地嘟着嘴巴,看了我一眼,“不过你要是再跟刚才那样三心二意的话,我现在可就要生气了。”
  “不敢,不敢,绝对不敢了。”我讨饶道。
  结果,我这一讨饶,代价就是陪着钟蕊一直疯到了当地时间凌晨两点多。我一路都听到钟蕊的手机狂响,但是她完全置之不理,和我一起在巴黎的酒吧玩得几乎要疯掉了,要不是念在明天晚上还要表演,我估计她真的可能要玩到天亮去。我劝了她一两次,她都不回去之后,我也就随她去了。因为我心里知道,像这样疯玩,对钟蕊来说是很奢侈的东西。在国外,一般都是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到处都是赶不完的通告,哪里有时间?回到国内,更不敢乱来,满世界都是fans的目光和记者的镜头,稍有不慎,就是报纸头条。
  在酒吧里玩得差不多虚脱之后,我开切诺斯基的车送钟蕊回去。结果,半路她又抢来开,一路乱窜狂飙,闯过的红灯,我才大概是巴黎有史来的纪录了。飙到最后,飙得都迷路了,还是找辆的士带路才得以回到她的酒店。
  约好了明天一定准时出现在演唱会现场之后,我才满身疲惫地跟着的士司机的车,回到了自己的酒店。回到酒店,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韩蓉早已经睡着了。我也不敢惊扰他,脱下衣服在洗浴间洗了个澡,就悄悄地躺在她身边。
  然而,我刚一躺下,她就转个身子,把手搭在脖子上,将我搂到身边。虽然她眼睛依然是闭着的,装作睡熟了的样子。但是我却是知道在我回来之前,韩蓉是一点都没有睡着的。因为心里怀着愧疚,我便俯下身子,吻起韩蓉来。本来只是抚慰式的吻,谁知道韩蓉却是马上热烈地回应。一来而去的,搞成了干柴烈火,最后只有共赴巫山,人工降雨一番,才把这烈火给平息下来。
  不过,烈火倒是平息了,不过我这个时候却是真的被榨干了最后一点精力,倒头就睡了起来。
  第二天,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看了看我的手表,已经是下午三点。再看看手机,有差不多二十几个未接电话。打开一看,全是杰克·李。
  我于是拿过来,拨了回去,电话刚一通,我就听到杰克·李兴奋地叫道:“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七月三十一日的大赌局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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