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暗中指點

　　日近黃昏，四下昏黃。
　　淄川街上的百姓們已經開始減少，在這沒有照明的時代，到了這個時候，便是他們歸家之時，而這歸家的小販，生起的炊煙，往來談話的百姓，交織成為了壹幅屬於這時代的浮世畫卷。
　　上官香兒坐在望湖客棧，壹手撐臉，看著明艷霞光之下，湖中明彩艷艷，波光粼粼，若萬道金蛇遊動，天上湖泊壹片昏黃，兩相交映。
　　正在呆坐的上官香兒忽然皺皺鼻子，猛然轉身，只見在身後桌子上面擺著酒食，而蘇陽正坐在後面，含笑的看著上官香兒。
　　“太子哥哥。”
　　上官香兒瞧著蘇陽，連忙起身，湊進了蘇陽的懷裏。
　　蘇陽伸手摩挲上官香兒的面孔，當初和上官香兒見面的時候，這還是壹個嬌憨的女孩，現在已經成長為清麗的少女，並且這女孩檀口生香，素腰如柳，華裝艷服，比之平常為研麗。兼之這壹聲太子哥哥之後的柔情脈脈，實在打動人心。
　　“妳昨天怎麽壹直沒回來？”
　　上官香兒對蘇陽略抱怨道。
　　她的太子哥哥在這副面孔之下，總是讓上官香兒非常自在，沒有原本那壹幅面孔的高高在上，等級分明，和人相處總有壹種自然平等的感覺，讓上官香兒感覺沒有拘束，也能夠對蘇陽撒嬌抱怨。
　　昨天我不是和織女睡覺了嘛……
　　蘇陽聞言就笑，說道：“宮行雲背後還有旁人，我追到了濟南，壹並殺了。”伸手指著桌子上面的食物，對上官香兒說道：“瞧，這些都是我在濟南給妳帶回來的，這條鯉魚，可是黃河鯉魚。”
　　長江，黃河，這兩條河流貫穿了大乾，也養育了大乾。
　　上官香兒常年待在金陵，那和長江相鄰，平日裏上官香兒雖然錦衣玉食，卻也多是長江出產，像這種來自黃河的鯉魚，很少有人能夠將它帶到金陵去。
　　而黃河鯉魚的大名，上官香兒是早有耳聞了。
　　瞧著熱氣騰騰的鯉魚，上官香兒輕柔而笑，擁著蘇陽輕輕壹吻，而後坐在椅子上面，手中拿過筷子，便夾了壹塊，見白煙熱氣騰騰，便吹了吹，將這黃河鯉魚往蘇陽嘴邊送去。
　　上官香兒服麗珠華，這般輕柔的給蘇陽夾菜遞到嘴邊，讓蘇陽倍感受用，微微張嘴，便將這鯉魚咬在口中，眼下的黃河鯉魚是紅燒的，本來這黃河鯉魚就滑嫩勁道，而紅燒過的鯉魚更是鹹，鮮，香具備，蘇陽吃這壹口，自覺滋味非常不錯。
　　而這般出身高貴，貌美身嬌的女孩夾菜送到口中，應當就是皇帝的待遇吧。
　　上官香兒在這時候也嘗了壹口，點點頭，說道：“魚是好魚，就是廚子將料放重了，蓋住了魚的本味。”
　　嬌生慣養的就是不壹樣。
　　蘇陽又給上官香兒介紹了另外幾樣小吃，都是濟南當地的有名的食物，上官香兒壹壹嘗過，根據自己的口味對這些食物做出評價，兩個人坐在這裏吃了頓飯，上官香兒也陪著蘇陽喝了兩杯，面頰燒紅，又增幾分美麗。
　　兩個人用過晚飯之後，外面已經蒙蒙壹片，坐在窗臺，向著外面望去的時候，見淄川這邊燈火多滅，大多數都是零零散散的幾點燈光。
　　“宮行雲死了，齊王麾下的高手又少了壹個。”
　　上官香兒靠在蘇陽的懷裏，掰扯著指頭，對蘇陽說道：“鄭雄，張元壹，宮行雲，當初齊王帶領入京的八個高手已經去了三個，若非太子哥哥妳在金陵的時候放過趙長青，現在就已經折損壹半了。”
　　蘇陽點點頭，又笑了，說道：“趙長青不足為慮，讓我上心的是寒松明。”
　　大乾國師寒松明，即便是蘇陽用陰曹地府的網絡，對寒松明所知也很少很少，此人在大乾壹直深居簡出，據說他經常披著壹身僧衣，但是頭上卻又挽著壹個發髻。
　　當初蘇陽和馬師伯兩個人在嶗山，對上了張元壹，當時馬師伯自信能夠壹挑全部，結果被叛門的大師伯手中拿著幡旗壹搖，當初神搖魄晃，修為全無，若非蘇陽施以援手，這馬師伯在那時候就被打死了。
　　正因如此，蘇陽對這深居簡出寒松明很是上心，當下可以預見，蘇陽作為真龍天子已經引起了京城方面的全面關註，而寒松明作為國師，對蘇陽自然不會置之不理。
　　而寒松明的手段，蘇陽也不得不防。
　　不過在遭遇宮行雲的時候，宮行雲用出三脈七輪的西土絕學，讓蘇陽對齊王那邊的底蘊了解更深壹分，蘇陽自覺這八成和寒松明脫不了幹系，只是當初怕織女插手，沒有細細審問，不過宮行雲的魂魄到了地府，自然也有他交代的時候。
　　“太子哥哥能應付他嗎？”
　　上官香兒問蘇陽道。
　　蘇陽點頭，說道：“等臘月。”
　　上官香兒聽蘇陽壹說，知道蘇陽已經有自己打算，故此不再追問。
　　兩個人湊在壹起，靜靜的看著外面景色。
　　湖泊上面零星的幾點燈火，天上幽幽灑下來的月光，窗臺外面傳來的蟲叫蛙鳴，而平常在這時候，正是蚊蟲飛蛾侵襲的時候，蘇陽和上官香兒兩人在壹起，四下裏卻沒有蚊蟲，能夠靜靜感受這夏夜的喧鬧。
　　“嗯？”
　　上官香兒靠在蘇陽的懷中忽然直起身來，伸手指著湖泊對面，對蘇陽喊道：“太子哥哥，妳快看。”
　　蘇陽沿著上官香兒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
　　他們兩人所在的是二樓，居高臨下，視線本來就遠，此時就在二樓這裏面，看到了數十丈外的湖泊對面走壹個人，手中拿著壹尺的長刀，刀光明亮，刀刃鋒利，而這個人粗布短衫，破破爛爛，面色兇狠，正沿著小路往東邊走去。
　　這是要殺人！
　　“也不知是誰和他結了私仇。”
　　上官香兒說道，而後屏息靜氣，運用法門，側耳向著那邊聽去，蘇陽倒是不必如此，僅僅略微專註壹點，湖對面的聲音便聽的壹清二楚。
　　“姓蘇的，王八蛋，殺妳全家……”
　　持刀之人口中喃喃，聲音極小，卻在胸腔之中壓抑著極大仇怨。
　　嘶……
　　蘇陽吸口涼氣，感覺有被冒犯到。
　　瞧著那個人的面貌，蘇陽掐指推算……妳妻兒皆全，父母尚在，壹家人都活得好好的，妳幹嘛要殺姓蘇的全家？
　　這拿刀之人就在黑夜之中，專門挑陰暗之處，雙眼圓瞪，青筋顯露在外，向著住在湖邊不遠的蘇府走去，便是已經到了深夜，蘇府的門前仍然掛著兩盞紅燈籠，這紅燈籠已經老舊，但是散發著幽幽光亮，照亮了門前的這壹塊。
　　就在這蘇府的門口，則有壹個年老的家丁正坐在門口打盹。
　　拿刀的人看到了門口的家丁，猶豫片刻之後，緊了緊手中長刀，向著那個蹲著的家丁便走了過去，手中的長刀白亮鋒利，對著那個打盹得見家丁脖頸遞了過去。
　　“牛兄，為我賤命，不止於此。”
　　冰涼的聲音傳來，同時有壹只蒼白的手緊緊握住刀鋒。
　　“孫哥。”
　　拿刀的人豁然轉身，便看到了身旁的故人，瞧著已故之人的面孔，不由讓這拿刀的人嗆然淚下。
　　這個被稱作孫兄的鬼擡起手來，只見手上已經有了巨大豁口，只是身為新死之鬼，並無血液之類的東西灑出。
　　孫兄拖著拿刀之人，兩人避開了此處，到了不遠處的柳樹陰影之下，收刀之後，這相隔陰陽，再度見面，不免讓兩人壹陣痛哭。
　　姓孫的人叫做孫海，姓牛的人叫做牛四，兩個人並非是淄川當地人，而是在青州西南的顏神鎮人，和淄川相差也沒多遠，在兩人彼此敘舊中，蘇陽也得知了前情。
　　是這個孫海在淄川這裏購買了壹個古鼎，頗有靈異，而這個古鼎引起了淄川這邊蘇家的註意，蘇家的老爺蘇修文想要這壹個古鼎，孫海並不願出售，但蘇修文早年曾經做官，在顏神鎮那邊也有關系，找了壹個無賴，寫了壹封書信，輕而易舉便將孫海安排入獄，壹番拷打，等到蘇修文拿到了古鼎的時候，孫海家中已經沒有銀兩，老娘得病不能贍養，孩子風寒凍死雪中，妻子倚門賣花，勉強撐著，等到老娘死去之後，孫海的妻子也上吊而去。
　　獨留孫海，病了十四五日，也壹口氣沒有上來便死了。
　　牛四只是壹個屠戶，並非是家中富裕之人，眼睜睜看著孫海家破人亡卻難以相幫，歷經多日，終於將自己的家眷妥善安排，磨了兩日的屠刀，這才趁著夜黑之時，向著蘇家而來。
　　此等屠刀自有煞氣，孫海手中抓刀便傷到了他。
　　“孫哥，平日裏妳沒少幫襯我家，我牛四能耐有限，沒能幫妳妥善照看家裏，現在唯有性命壹條，豁出去也要為妳討回公道。”
　　牛四攥著屠刀對孫海說道。
　　孫海嘆息壹聲，看著蘇家高高的門墻，說道：“沒有那麽容易，我壹念不散，魂遊至此，想要找他索命，但我那生前的寶鼎實在有震魂懾魄之能，讓我不得親近，而在這蘇家裏面還有壹練武之人，走砍騎射樣樣精通，壹人能擋百人，妳若是進去，只把被他所制，不曾幫我報仇，反而會把自己搭進去。”
　　牛四捏著屠刀無言，這壹身的血勇用之不上，牛四不知應當如何下手了。
　　“取生雞心，黃豆，用細布裹在壹起，掛宅院以南，小鼎便無靈異矣。”
　　蘇陽聲音在這壹人壹鬼背後傳來。
　　牛四和孫海兩個人連忙轉身，想要看是何人所說，但見後面樹木吱吖作響，柳枝隨風輕蕩，哪裏有半個人影？
　　即便是孫海為鬼，此時卻也有壹種見鬼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