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六章 又見故人

　　殘月在天，星河漫漫。
　　蘇陽身穿蓑衣，腳踩爛泥，行走在前，在蘇陽身邊還跟著壹個年輕人，十來歲，壹並向著濟南方向走去。
　　蓑衣是蘇陽自己編的，自從穿了蓑衣之後，這壹路走來，陌生人面對蘇陽沒有之前那麽躲避，年輕人叫做李賀，和唐朝的大詩人同名，和蘇陽同在壹個破廟裏面取暖，在蘇陽燒了如來木像之後，也點燃了李賀心中的火焰，不再往泰安方向遁逃，而是跟著蘇陽壹並前往濟南。
　　“我的父親是被狄全給害了。”
　　李賀在同蘇陽壹並往濟南府走去同時，也敞開心扉，對蘇陽說了自己的冤屈，說道：“我家父親是個老實人，月余之前，家中井水枯幹，我家老父下去淘井，不想在井裏面挖出來了許多黃金，從此家中暴富，但是狄全知道之後，就說是我家中和江洋大盜劉圩有勾結，把我家中錢產全部沒收，我娘去伸冤，也被當成同謀抓了進去。”
　　“我去找撫軍伸冤，撫軍在地上立了壹個石頭鼓，說是如果我能夠將這石頭鼓敲響，敲的他能夠在後院聽到，就證明有冤，如果不能讓他聽到，那就是沒冤。”
　　李賀對蘇陽說起這些，咬牙切齒。
　　“荒誕離奇……”
　　蘇陽聞言，不由搖頭。
　　“我家若當真和江洋大盜劉圩同謀，這時候就去央求劉圩，直接進去把撫軍，狄全這兩個人全都給殺了！”
　　李賀悲憤說道。
　　蘇陽點頭了然，理解李賀的悲憤。
　　“妳既沒有和江洋大盜勾結，那麽妳這壹次回去，是準備如何報仇呢？”
　　蘇陽詢問李賀。
　　李賀沈默片刻，看向蘇陽，說道：“實不相瞞，我看到兄臺妳燒了如來像，便覺兄臺非同凡人，自覺兄臺應該能夠助我家中洗脫冤情……當然，倘若我看錯了眼，自己還有賤命壹條，拼著這壹條命不要，也應當能夠帶著他們下陰曹。”
　　說完之後，李賀神情忐忑的看著蘇陽。
　　“呵呵……”
　　蘇陽瞧李賀如此，呵呵壹笑，說道：“既是如此，我便幫妳壹把。”
　　李賀聽蘇陽此言，也不顧地上是否都是泥濘，直接便要跪在蘇陽身前，被蘇陽伸手壹挽，直接扶住。
　　“不必如此。”
　　蘇陽看著李賀說道：“這本就是我應該做的，天色已晚，我們快走吧。”
　　李賀重重點頭，壹步步的跟在蘇陽身後，縱然他和蘇陽也只是第壹次見面，但是蘇陽對她的保證，卻讓李賀自然篤信，此時蘇陽走在前面，李賀就在後面悶著頭壹直走路。
　　“先生，依照路程，我們再走兩三個時辰，應該就能看到濟南城，您想要去的荒墳處，也就在濟南城外。”
　　李賀跟著蘇陽走了壹陣兒，略感沈悶，對蘇陽說道。
　　現在這時候趕路，大多數人都是步行，李賀之前已經走過壹次這樣的路，這壹次跟隨在蘇陽背後，估算路程，自然是有發言權的。
　　“嘩啦啦啦……”
　　壹陣冷風吹過來，周圍樹枝嘎嘎作響，李賀左顧右看，只見在星光之下，周圍的樹木參差，在風中搖曳，如同無數的野獸在其中嘶吼，讓他心中不由忐忑，壹股涼氣在背脊升起。
　　“不要怕。”
　　蘇陽看著李賀，簡單的壹句話便平復了李賀心頭泛起的恐懼。
　　“鬼怪這種東西，妳越是膽怯，它就越是欺負妳，倘若是妳膽識大了，反倒是他們在怕妳。”
　　蘇陽對李賀說了壹個簡單的道理，在面對平常鬼物的時候，最重要的就是心中膽氣，倘若心中膽氣十足，鬼物就不敢侵弄。
　　李賀重重的點了點頭，看著蘇陽說道：“我不怕，不怕。”
　　蘇陽瞧著李賀模樣，伸手入懷，取出來了壹個酒壺，遞給了李賀，說道：“夜晚寒氣重，妳喝點酒暖暖身子，我們接著再走。”
　　星光之下，李賀看向蘇陽遞過來的酒壺，看樣式古樸平凡，也沒有計較什麽，伸手拿過蘇陽手中的酒壺，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
　　這段時日，李賀疲於奔命，現在又跟著蘇陽往回走，已經是萬分疲憊，現在突然喝了蘇陽遞過來的酒，只覺腹中起了壹股暖意，整個人身上的疲累全都散去，等到他放下酒壺的時候，雙眼間有幾分醉意，但是卻又感覺精力充沛，恨不得壹夜就奔走到濟南城，去將禍害他家人的混蛋們全都手刃。
　　“這喝了酒之後，壹身血氣發散，現在就算是鬼見到妳，也要避著走了。”
　　蘇陽看著李賀，呵呵笑道。
　　“他們若是不避著我走，我就去把他們的墳給掀了！”
　　李賀現在酒氣散發，大聲說道，再度看向周圍影影綽綽的樹木，吱吱呀呀的樹杈，也就沒了之前的怕懼。
　　“走吧。”
　　蘇陽轉過身去，繼續往濟南城方向走去，李賀緊緊跟在蘇陽身後，因為喝了壹些酒，現在酒氣發散，李賀膽氣十足，對蘇陽也說起了近來濟南路上的事情。
　　“現在濟南左近的道路上，當真是有壹些鬼物，在青天白日就會出現。”
　　李賀在這夜晚說起鬼話，絲毫不怕，對蘇陽說道：“我們這邊有壹個樵夫，在濟南賣了木柴回家的路上，忽然擔子上面就出現了壹個沒有頭的屍體，樵夫嚇的連連對著屍體劈打，這個屍體倏忽就不見了，等到樵夫壹路跑到了壹個村子，已經是黃昏時分，壹群人正在那裏圍著說話，忽然就又掉下來了壹個人頭，這兩者合在壹起，應該是壹個人，只是誰也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還有人挎著籃子，在籃子裏面莫名其妙就出現了壹個人頭，倒在地上之後，人頭忽然就不見了。”
　　正在行走間的蘇陽腳步微頓，隨即搖了搖頭。
　　李賀所說的兩個故事，蘇陽也知道，這兩個故事均出自聊齋的壹個篇目，喚做《負屍》。
　　有樵夫赴市，荷杖而歸，忽覺杖頭如有重負。回顧，見壹無頭人懸系其上。大驚，脫杖亂擊之，遂不復見。駭奔，至壹村，時已昏暮，有數人爇火照地，似有所尋。近問訊，蓋眾適聚坐，忽空中墮壹人頭，須發蓬然，倏忽已渺。樵人亦言所見，合之適成壹人，究不解其何來。後有人荷籃而行，忽見其中有人頭，人訝詰之，始大驚，傾諸地上，宛轉而沒。
　　聊齋的這壹個篇目寫的極短，沒有交代什麽準確的朝代時間地點，基本上是壹段奇聞，蘇陽當初在閱讀這壹篇目的時候，只當是壹個平常的鬼故事，而這個鬼故事的背後，或許是蒲公所處的時代，那時候人心惶惶，人們沒有安全感，因此才會有這樣稀奇古怪的傳說，有頭沒尾，有尾沒頭的奇怪事件，畢竟那個時候和清朝辦大案沒差多久。
　　“嗚嗚嗚嗚嗚……”
　　半道裏忽然傳來了嗚咽聲音，淒淒切切，在這深夜中格外響亮，也讓蘇陽和李賀聽的清清楚楚。
　　李賀聽到這個聲音，左顧右盼，只是他的眼睛只能瞧見周圍黑壓壓的壹片，瞧著樹木嘩嘩作響，根本看不到異常之處，更是聽不出來哭聲的準確所在。
　　“先生，這是……”
　　李賀咽了壹口吐沫，原本的酒意迅速散去。
　　蘇陽瞧著李賀如此，搖了搖頭，說道：“適才妳在說他，現在應該是他想到了自己的委屈處，因此就哭了起來。”
　　李賀聽言左顧右看，雙手連忙對著左右作揖，只是在這之後，哭聲越發淒切，根本不曾就此止住。
　　“先生，我……”
　　李賀連忙看向蘇陽求助。
　　“沒事。”
　　蘇陽輕輕搖頭，說道：“前面有壹個寺廟，我們今晚就在那裏借宿，到了那裏，他們也就不會繼續痛哭了。”
　　寺廟？
　　李賀聽蘇陽的話，為之壹怔，這壹條路他之前才剛剛走過，對此最是熟悉，若說寺廟，唯有濟南城的周邊放有壹個，而那寺廟就在濟南城外的荒墳處不遠，除此之外，這壹路都是荒山野嶺，更有之前齊王兵災，可謂渺無人煙。
　　而要去那個寺廟，在李賀算來，至少還有兩三個時辰的路程。
　　蘇陽沒有理會，向著前面走去，而李賀見狀，連忙跟在蘇陽後面，只見就在前面不遠，剛剛拐過去了路彎，壹個恢弘的寺廟就在那裏佇立，兩邊燈籠火焰灼灼，而在那正門下面，更有壹個人早早的站立在那裏。
　　“阿彌陀佛。”
　　在那燈籠下面的人念了壹聲佛號，對著周圍的山林叫道：“妳們死在了撫軍之手，冤屈已經讓貴人知道，現在只可退下，不能驚擾，若是再犯天顏，妳們就有另外壹番罪過了。”
　　哭聲至此，壹時全息。
　　李賀站在壹旁，呆呆的看著眼前寺廟，現在的他感覺萬分不真實，不知怎麽的，現在他已經到了濟南城外的寺廟外面，而門口的那個人，正是濟南寺廟中的大和尚。
　　“項兄，壹別許久，別來無恙。”
　　蘇陽看到這個大和尚，雙手在胸前壹合，含笑說道。
　　“請……”
　　項秀樹對蘇陽伸手，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