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價值觀（下）

　　在Fate zero裏有壹場衛宮切嗣和聖杯的對答。
　　對答中，聖杯詢問，如果有兩條船，壹條船300人，壹條船200人，兩條都要沈沒，但衛宮切嗣只能救壹條，問他救哪條。
　　衛宮切嗣回答，救300人的。
　　於是聖杯又把300人分為兩條船，再沈壹艘，讓衛宮切嗣選擇。
　　就這麽不斷分，不斷沈，問到最後衛宮切嗣就成了殺人犯——殺光了所有人，卻沒救下來壹個。
　　於是衛宮切嗣被問到自閉了。
　　但在君臨的眼中，這種問題是可笑的。
　　正如阿爾薩斯血屠斯坦索姆的問題壹樣，這種問題根本不應該歸咎於衛宮切嗣。
　　要說有問題，那也是命運的問題，是不斷沈船者的問題。
　　如果沈船有幕後黑手，那就是幕後黑手的問題，憑什麽要把問題歸結到救人者身上。
　　相比之下，推小孩進火車軌道的問題都來的有營養些——壹列火車正在經過分叉口，它要過的鐵軌上有五個小孩，而不過的那條鐵軌旁有壹個小孩。現在妳有壹個機會救下那五個小孩，條件就是必須把無辜的這個小孩推進軌道。
　　殺壹救五。
　　如果是以前的衛宮切嗣多半會選擇推，而現在的大眾價值觀則多半是選擇不推——不是因為壹條人命比五條人命更有價值，而是因為妳推了就犯法。當然，更高層次的回答則可以是：每個人都有義務為自己的選擇承受代價。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
　　現在的衛宮切嗣也不再是以前的衛宮切嗣，他沒那麽迂腐了。
　　但也正因此，他明白了。
　　他說：“所以妳不以正義之名行事？”
　　君臨點頭：“我們是選民，以正義之名行事，是對選民最大的束縛。”
　　“但束縛總是存在的。”衛宮切嗣道。
　　君臨微笑：“放在心裏就可以了。”
　　衛宮切嗣明白了。
　　果然，雖然他剛才疾言厲色的教訓了呆毛，但事實是他不是不講正義。
　　他只是不想被那些正義束縛，讓自己陷入壹條如衛宮切嗣般的死路。
　　呆毛女王也明白了：“但是如果沒有信條，妳又如何保證自己不在殺戮中陷入黑暗？”
　　這壹次，君臨沒有再反駁：“是的，妳有著絕對的信條，所以妳不會陷入黑暗。而我們不同，靈活意味著變通，但變通也就意味著圓滑與退讓……心中良知的不斷退讓。所以有很多選民就是這樣壹步步陷入黑暗之中。”
　　“就像妳這次的做法！”呆毛女王道。
　　“是的。”君臨很肯定。
　　“而將來妳可能會做出更出格的事。”
　　君臨便嘆息壹聲：“所以說事物總是矛盾的，陰謀是這樣，人心也是這樣。我們壹方面努力自省，克制，但另壹方面又放縱自我，用種種理由欺騙自己。沒有絕對的界限，與其說堅守心中理念，到不如說在善與惡的兩端來回橫跳。今天想行善，就行個善，明天想作惡，就作個惡。甚至有時候行善的同時也作惡，作惡的同時也行善。所以我是不相信人性本善或者本惡的，我認為人性是善與惡的結合體，同時兼具兩面，然後左右搖擺著。就像個秋千，但是壹不小心，就可能把自己甩出去，徹底墜入其中壹方。這就是我們……相比之下，擁有絕對信條的妳，雖然有些迂腐，卻也因此堅定！”
　　“這是妳的心裏話？”呆毛女王問。
　　君臨壹笑：“算是吧。我之前告訴妳的是現實，尼古拉就是正義。現在告訴妳的是我自己，我有自己的理念。但無論理念是什麽，我們都必須面對現實。而在我的眼裏，現實是對是錯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什麽樣子，它的真相是什麽。”
　　他同情的看著呆毛女王，搖頭道：“妳甚至都沒有看清這個世界，沒有看清妳的對手，沒有看清現實，又談何正義？學會睜大妳的眼睛，去看清真相，那才是最重要的。”
　　呆毛女王睜大了眼睛。
　　盡管她什麽也看不出來。
　　衛宮切嗣嘆息道：“也許我不該說……但我相信諸神之所以同意放縱位面入侵，並不僅僅是因為君臨的需求。”
　　什麽？
　　呆毛女王愕然。
　　還有問題？
　　還有什麽？
　　她不理解。
　　君臨卻道：“夠了，話到這步就夠了。有些事妳已經告訴過她，她沒有聽出來，那是她自己的問題。”
　　說著君臨揮了揮手：“妳們可以離開了。”
　　於是衛宮切嗣領著不甘不願的呆毛女王離開。
　　——
　　目送他們離去，君臨把自己靠在椅背上，輕輕嘆了口氣。
　　尼古拉的聲音悠然響起。
　　“妳為什麽要嘆氣？”
　　他問。
　　君臨回答：“妳對我剛才關於正義的評價，有什麽想法？”
　　“還不錯。”尼古拉回答。
　　“但妳知道那不是我的真實思維，我道出現實，不代表我認可現實。”
　　“是的。”
　　“這也就是我的問題。”君臨仰首看天空：“尼古拉，我已經接受了妳的部分思維。我可以理解敵人存在的意義，可以接受強大的挑戰，可以把壹切艱苦與危險視為踏腳石，這點我和妳接近了，也樂於與妳接近。但是……”
　　“但是妳不能接受我藐視壹切生命的價值觀？”
　　“是的。”君臨回答：“那是我所惶恐的。其實我也在害怕……雖然我看起來義正言辭的駁斥了那個姑娘，但我其實羨慕她，佩服她……最重要的是，我不希望成為妳那樣的無情者。”
　　“這的確是個麻煩。”尼古拉回答。
　　“僅僅是個麻煩？”
　　“靈魂的契合很重要，妳的強者思維正在接近我，但是對生命價值的看法卻依然和我差異巨大，並且固執的不願退讓。雖然我很欣喜的看到妳為了達成計劃而放縱入侵……”
　　“那不是值得欣喜的事。”
　　“對我來就說就是，我喜歡妳的冷酷，但妳卻又對這種冷酷表現出了反感。妳在自我猶豫，自我懷疑，這代表妳的意誌不夠堅定，如果有壹天妳成為終選者，那或許就是妳我融合的最大障礙。”
　　“所以我終於有了讓妳不喜歡的地方嗎？”
　　“沃茲不是也說過嗎？妳本來就有讓我不喜歡的地方。”
　　“呵呵，妳沒說過這個。”
　　“現在妳知道了。”
　　“是的。但我還是不打算改變。”
　　“我能理解，這就是為什麽我需要不止壹個候選者的理由。”
　　“我們這算是關系破裂了嗎？”君臨揚眉。
　　“不，遠不至於。妳是破局者，面對困局，妳總會想出辦法的，對嗎？”
　　“是的，我總會想出辦法的。”君臨輕輕點頭：“如果改變不了我自己，那就改變妳，妳覺得這個主意怎麽樣？”
　　尼古拉嘿嘿低笑起來：“好主意……擁有絕對真理的妳，的確擁有改變我的價值觀的資格。和妳不同，和那個傻丫頭也不同，為了最終的目標，我可以放棄壹切，也包括自身的理念。”
　　“如果我連妳的最終目標都修改了呢？”
　　“那我不能接受。”
　　“妳不能？”君臨驚訝：“妳可是為了晉升連生命都不要的人，區區價值觀的改變，竟然不願意？”
　　“區區價值觀？”尼古拉笑了：“如果有人告訴妳，妳可以變得更強大，但是妳要因此放棄人的壹切喜好習慣與形體。比如妳會變成壹團腐肉的模樣，渴飲人血，餓食糞便，討厭女色，喜歡猩猩，但那是因為這是更崇高的生命本質，妳會願意改變嗎？”
　　“靠，當然不願意。”君臨立刻道。
　　他情願死都不會同意那樣的。
　　“沒錯。所以死亡從來都不是最可怕的。”尼古拉道：“妳有妳的底線，許多底線還在生命之上。我也是，超脫就是我的最高追求。對我來說，死亡不是死亡，失去追求，才是死亡，生不如死的徹底死亡。”
　　君臨點點頭：“是的，妳說的對。所以，什麽都可以變，我們的基本核心價值觀，不能輕易改變。”
　　“沒錯。”
　　“那除了超脫以外的呢？”
　　“哦，那到不是不能談，壹些小小的習慣癖好還是問題不大的。”尼古拉回答：“某種意義上，這也的確是靈魂契合的最好辦法。只要妳也有超脫的意誌，其他相同，便可！”
　　君臨笑了：“那就好辦了。”
　　“那麽我期待著妳的表現。”
　　他說著悄然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