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長劍

孤獨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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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章 征辟雨後乍晴,霞滿西天。伊水北岸零零散散立著幾個人,似乎在欣賞夕陽。其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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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面見

晉末長劍 by 孤獨麥客

2025-1-8 21:04

  停!」武士拈弓搭箭,大喝壹聲。
  而說話之間,壹支羽箭飛了出去,沒入殘雪之中,箭羽震顫不休。
  正往北奔行的百余人嚇了壹跳,
  很快,二十余丁壯上前。
  大部分人拄著長矛,少數人持有弓刀。
  最強壯的七八個還身著皮甲,看起來有兩下子,應是上過陣。
  「都是鄉黨,莫要動手。」壹中年人策馬上前,用譙沛口音大喊道。
  本地人?挎弓武士與同袍面面相,稍稍放下了點戒心。
  「爾等何人,從何而來?」武士大聲問道。
  遠處的塢堡之內,鐘聲不斷,顯然堡主在集結兵馬了,很快就可以增援過來。
  作為與吳兵相持第壹線,這些塢堡的軍事素養還是可以的,壹般性的中小規模戰鬥都可以勝任,反應也非常快壹壹反應不快的都沒了。
  而大梁朝廷在這片的政策基本就是本地人守本地,盡可能不占用朝廷的資源,因此默許他們在地方上坐大,甚至委任豪族子弟為官。
  比如前譙國內史、現譙郡太守桓宣就出身「人(縣)桓氏」,乃地方上壹個中等士族,日子過得不好不壞,雖沒有進入中樞,但在前任太守因為被吳兵攻入郡內且地方上發生叛亂而免官之後,人桓氏就已經是譙郡數壹數二的家族,僅次於夏侯氏。
  「我乃桓公部曲將,奉命北返,收拾家業。」來人大聲道。
  壹聽「桓」這個姓,這些塢堡民們就菊花壹緊。
  武士頓了頓,復問道:「哪個桓?”
  「龍亢桓。」來人回道。
  「我道是誰,原來是渡江那個。」身後已經有數百人集結而至,武士膽氣陡增,大笑道:「幾以為是桓府君親族。」
  眾人壹聽並非太守族人,也松了口氣,紛紛叫道:「還有女人!抓了當奴婢!」
  「對!吳兵能抓譙人,譙人如何抓不得吳兵?」
  吵吵之下,抽刀出鞘之聲此起彼伏,足見雙方往日裏積怨之深。
  「慢!」數十騎踏雪而來,遠遠停了下來,領頭的名叫張平的塢堡主伸手阻止道。
  說完,又對身側壹人低聲道:「屠各,妳引五十騎繞後,盯著點,但不要擅自出手。」
  名叫「屠各」之人領命而去,帶著五十騎,遠遠兜向側翼,並將角弓拿了出來,典型的匈奴輕騎兵戰法。
  五十騎繞行之後,來人這邊壹陣慌亂,
  張平穩穩坐於馬背之上,靜靜看著對面慌亂的模樣。
  許久之後,見五十騎並沒有發動進攻的意思,他們終於安靜了下來。
  「來個能說話的?」不知道什麽緣故,張平這個脾氣暴躁、殺人如麻之輩居然沒第壹時間動手,而是和和氣氣地說道。
  對面陣中壹人上前,長揖壹禮,道:「事關機密,將軍可否私下敘話?」
  「君何姓?」張平問道。
  「桓。」
  「好!」張平點了點頭,翻身下馬,步行向西。
  此人亦步行而西。
  兩人走出去二十余步後,停了下來。
  「相(縣)人桓撫見過將軍。」桓撫又施壹禮,道。
  聽到「桓撫」這個名字後,張平心下大定。
  楚王殿下坐鎮譙城,遣人至此,令其接應祖渺司馬桓撫至譙城。
  張平何時見過如此大人物?接到命令後不敢怠慢,天天派人在淮水壹帶巡視,總算見著了。
  只要他把桓撫壹行人安全帶到譙城,便有可能得到桓宣桓府君甚至楚王的贊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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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壹行人很快被送到了壹個塢堡內。
  領頭的幾位官員甚至被安排了不錯的屋舍。但妳懂得,有些人平日裏住著大莊園,嬌妻美婢伺候著,如何習慣塢堡那狹窄、潮濕、陰冷的小房間?
  這不,祖渺幕府解散前的參軍殷義就不滿了。
  他壹點沒有寄人籬下的自覺,且這麽多年壹直看不起兵家子。
  張平將自己家人住的屋舍讓了出來,殷義壹見便罵道:「此舍只堪作馬既!」
  張平聽了,額頭隱隱露出青筋。
  他的子弟家人也對殷義怒目而視。
  「住口!」桓撫扭頭看了下殷義,喝道:「我等來此乃謀大事,非為享樂。「
  殷義被這麽壹罵,怒氣上湧,好懸才忍住了。
  桓撫是司馬,他只是個參軍,級別不壹樣。
  祖士稚死後,祖士少實際掌握兵權,就目前看來,桓撫依舊受信任,而他殷義則有點要被掃地出門的意思了,地位差距比以前更大了。
  爾母婢!待去了洛陽,見著族人,便要妳等好看。
  我族侄女可是大梁天子寵妃,看妳們將來要不要巴結我!
  「張將軍,不知龍亢桓氏老宅如何了?」桓撫問道。
  「君不是相人麽?」張平問道。
  「幫桓公問問。」桓撫答道相縣桓氏是後漢經學家桓譚後人。
  龍亢桓氏則是後漢帝師桓榮後人,家族精研《尚書》,乃經學世家。
  縣桓氏則是曹魏太常桓階後人,祖上原籍長沙,後遷至縣。
  如果說相縣桓氏、龍亢桓氏還有點親戚關系的話,縣桓氏就真的是外人了。
  「桓公渡江後,此宅為人所據。後吳兵打來,他們似被擊破,四散而走。」張平說道:「據我所知,直到去年中,桓公莊宅已經無人居住。吳兵曾放過壹把火,屋垣傾頹,怕是已無幾間完整的屋舍了。」
  「至於農田,多半荒廢。偶爾有人去放牧牛羊,也是放完就走。那邊離淮水太近了,容易為吳人劫掠。”
  「其實整個譙郡現在不缺地,只缺人。兩軍相持這麽多年,傷損太大了。」
  「多謝告知。」桓撫行了壹禮,道。
  張平擺了擺手,道:「楚王殿下已至譙城。我觀諸君頗為疲累,今日便休整壹番,明日壹早北上,如何?」
  「可。」桓撫應道。
  二人說話間,塢堡民們已在大院中支起炊具,為新來的壹百多人準備飯食。
  「怎麽來了這麽多人?男男女女不下百人?」張平指著壹行人,好奇道。
  桓撫面現郝色,道:「多為龍亢桓氏子弟、部曲、奴婢,來收拾老宅的。”
  張平壹聽就明白了,遂問道:「茂倫公(桓彜)在建鄴官居何職?」
  「中書郎。」桓撫答道。
  「此職何掌?」
  桓撫沈默片刻,道:「編修國史。」
  不過,建鄴有傳聞,桓彜有可能調任尚書吏部郎,但還沒有塵埃落定的事情,桓撫不想多說。
  再者,江左的制度有點奇怪,開始雜曹魏時期存在、大晉朝早已改革的制度。
  比如曹魏置尚書郎中(九品制之第六品)二十五人,分任諸曹從事,協助主官處理事務。
  而江左臺閣現在就有二十余曹,分到中書省的就是中書郎,分到尚書省吏部的就是尚書吏部郎。
  前者沒什麽實權,編修國史而已,後者卻是壹個實權衙署,在五品以下官員的選任中,有壹定的建議權。
  但說實話,都不是什麽大官,還不如外放當個太守呢。
  張平不知道內情,但聽到「編修國史」四個字就明白了,合著完全沒什麽權力啊。
  這純屬是在江東幹得不順心,於是又試探著投向北方。
  桓彜壹定非常關註桓撫的動向,好決定自己下壹步的動作。
  這些人啊!
  「這(huo)坑坑窪窪,煮點肉也這麽慢,到晚上能煮熟不?」殷義的聲音又在院中響起:「還不如熔了做成兵器。
  張平聞言,站到殷義身前,道:「古有諸侯問鼎之輕重。今天下方平,君便欲碎此鼎耶?「
  殷義冷笑道:「待我去了洛陽,見得族人,便碎妳頭,看妳還惜不惜此鼎!」
  張平勃然大怒,刷地壹聲抽出佩刀。
  桓撫連忙按住了他的手,低聲道:「息怒。此人乃殷淑妃族叔,為人張狂,勿要和他壹般見識。我這就帶他走,連夜去譙城。”
  張平聽到「殷淑妃」三字時,清醒了壹些,連續深呼吸數次後,終於壓下了那股殺人的沖動。
  「啪!」壹聲清脆的耳光響起。
  張平尋聲望去,卻見壹跟隨桓撫而來的少年卯足了勁,狠狠甩了殷義壹巴掌,直接將人打懵了。
  張平心下大爽,怒氣消了很多,遂問道:「此何人?」
  桓撫猶豫片刻,湊到張平耳邊,低聲道:「此為桓公長子溫。」
  「真少年英雄也。」張平擊掌贊嘆道,旋又想起桓溫的身份,暗道桓彜比他想象得還要有決斷力,居然已經下定決心了。
  其實想想也是。
  桓彜並不是什麽甘於寂寞之人。
  作為刑家之後,不知道多麽渴望再造家族輝煌呢壹壹本地人都知道,桓彜就是當年被誅三族的曹魏大司農桓範之子桓楷(在逃)的後人,雖然他沒看過桓氏的族譜。
  及至國朝,趙王倫位,桓彜投奔齊王司馬冏,事敗後逃回家。
  沈澱壹段時間後,復投司馬睿,並隨之舉族渡江,可惜看樣子沒受什麽重用。
  想到這裏,張平居然有點可憐桓彜了。
  兩次出手,都沒跟對人—
  桓溫打完殷義後,讓自家部曲將其看押起來。
  殷義反復叫罵、威脅,桓溫不為所動,只道:「此時揍妳,妳也只有生受著,叫罵何益?徒增苦痛耳。妳若想報復,我便隨妳去洛陽走壹遭,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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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義被驚呆了,想要說些什麽,卻又怕挨打,只能用憤恨的眼神看向桓溫,心想該如何找回場子。
  桓撫嘆了口氣,吩咐道:「用完飯食就走。」
  說罷,看向桓溫,有些憂慮,思著得將他帶到譙城,若能得楚王青睞,便不懼小人報復了。
  天色將暗之時,眾人終填飽了饑腸。
  桓撫向張平深施壹禮,帶著十余人告辭離去,剩下百人則往桓氏老宅而去。
  正月底,桓撫壹行人抵達了譙縣。
  太守桓宣陪著魯王邵、楚王邵掛,在太守府召見桓撫、桓溫、殷義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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