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壹章 食言

　　燈花婆婆壹見女屍更是大喜，伸出枯瘦如雞爪的手抓，就要抓來。
　　猛不丁卻見江舟身旁的曲輕羅雲袖輕撫，竟先她壹步將女屍卷到了手裏。
　　燈花婆婆神色壹變。
　　她此番以堂堂至聖之尊，對壹個小輩好言好語，幾近懇求，本自以為付出了十二分的誠意。
　　即便對方再是根腳深厚，也當知足了。
　　所以完全沒有心裏準備，竟被曲輕羅趁了個空。
　　燈花婆婆神色陰沈：“曲姑娘，妳這是何意？”
　　曲輕羅面色未變，輕淡依舊：“玷汙亡者之軀，非正道所為，我未見便罷，見到了卻斷難容得。”
　　燈花婆婆瞇起眼，本就陰鷲令人生怖的老臉更加陰郁令人生畏。
　　“曲姑娘，九天玄母教與前祀並無瓜葛吧？曲姑娘小小年紀，也不可能與這前祀余孽有何牽扯，難道要為壹具無關緊要的屍身，與老婆子為難不成？”
　　曲輕羅不解道：“我和妳無怨無仇，為什麽要與妳為難？”
　　燈花婆婆胸口起伏不已，曲輕羅這副“純真”令她心中憋著壹股火氣，卻又難以發出。
　　裝瘋賣傻固然可氣，更可氣的是這種毫無半分虛假的“傻氣”。
　　偏偏她又無可奈何。
　　想她堂堂壹品至聖，壹日之內，竟接連在兩個小輩面前顏面掃地。
　　若非忌憚對方根腳，她何必如此委屈求全？
　　強忍著火氣，看向江舟：“江大人，妳也是當朝命官，金口玉言，難道答應的事，也要食言不成？”
　　江舟還沒說話，曲輕羅卻已皺起眉頭：“與他何幹？他給了妳，這屍體便不再是他之物，我搶到就是我的。”
　　“……”
　　燈花婆婆臉都氣綠了。
　　“呵……”
　　江舟忍不住發出壹聲輕笑。
　　對於曲輕羅的舉動沒有什麽意外之色，更沒有被人壞了好事的不爽。
　　反而是壹聲輕笑後，長長地輕呼了壹口氣，像是放下了壹塊石頭重石。
　　也不言語，從懷中取出壹張柳葉，在手中化作丈二金刀。
　　壹股如淵如獄的氣息在無聲之間，便升騰而起。
　　身後有無窮血氣，化作無邊血海。
　　壹尊如神魔般的人影若隱若現。
　　與江舟壹般，橫刀而立。
　　如神如魔的氣息，幾欲淹沒人間的無邊血海，令廣陵王神色驚恐，雙腿又打起了擺子。
　　即便是燈花婆婆這般人物，也不由神色大變。
　　甚至於周遭百裏之外，都被這股恐怖的氣息驚動。
　　許多人紛紛驚起，搜尋起來。
　　江舟橫刀在側，人雖沒變，但壹雙眉目竟似乎變了個樣。
　　如丹鳳睜眼，兩點寒星懾魂。
　　嘆道：“前輩，對不住了，她既不肯，江某也不能置她於不顧，便當晚輩食言罷了，前輩若想動手，江某……接著便是。”
　　“好，好，好！”
　　燈花婆婆怒極而笑：“老身今日，正要見識見識，名震天下的武道之宗，無雙關聖的手段。”
　　以她的修為眼力，哪裏不知道江舟此時的狀態有異？
　　這股氣息，絕非他自己的力量。
　　而是有人把力量“借”給了他。
　　那壹雙鳳目之中透出的似乎能斬斷世間壹切，壹往無前的刀意，幾如實質壹般。
　　如此刀意，即便是燕不冠，也未必能及。
　　人未至，借他人之體而降臨的壹股力量，竟有如此威勢。
　　除了傳說中在吳郡壹刀斷萬軍，壹刀斬至聖的那位無雙武聖，不作第二人想。
　　也正因其威名早已震天下，傳聞其修為幾淩駕武道第壹人燕不冠之上，才有武道之宗之名。
　　燈花婆婆身為壹品至聖，自有自身的傲氣和底氣。
　　即便是那位武聖親臨，壹如傳聞般的厲害，她也有壹戰之力，何況不過壹道氣息降臨罷了？
　　怒笑聲中，她手中的花燈火苗跳動不已。
　　燈光昏黯淡，卻是無孔不入，將四周照得壹片黯黃。
　　天地間的壹切，似乎都籠罩在這層黯黃的燈光下。
　　影影綽綽，蒙上了壹股陰森恐怖之意。
　　花草、樹木、亂石、飛鳥、蟲獸……
　　壹切闖入這個範圍中的物事，都在四面八方投下壹個個淩亂的影子。
　　這些影子似乎活了過來，扭曲擺動不止。
　　詭異到極點，也恐怖到極點。
　　廣陵王連吞了幾下口水，也顧不上此時的江舟已經變得嚇人之極，壹溜煙地跑到了他身旁挨著。
　　江舟此時狀態奇異。
　　他並未請關二爺降臨，也請不到。
　　不過是借了二爺神力。
　　但這壹次借力，卻與以往所借皆有不同。
　　不僅是力量增加了，他感覺自己的精神、意誌、甚至是心性都變了。
　　變得心意如鐵，萬事萬物，皆不能動搖壹分壹毫。
　　即便是他修得無常金剛，通透如琉璃、不動如金剛的佛門境界，也遠遠不能相比。
　　在這種狀態下，江舟發現自己以往所思種種，都著實無比幼稚可笑。
　　妖魔橫行，壹刀可斬。
　　小醜跳梁，壹刀可斬。
　　天下紛亂，壹刀可斬。
　　情愫暗生，壹刀可斬……
　　天下無物不可斬！
　　眼前的燈花婆婆，壹品至聖？
　　不過插標賣首爾！
　　何足道！
　　“雕蟲小技！”
　　“斬！”
　　江舟壹聲暴喝，手中長刀已經倒拖掄起。
　　刀光乍起。
　　壹刀斬出，四周的昏黃就如同壹塊脆弱絹布，應聲而裂。
　　無數黑影發出尖銳的慘嘯，化為道道輕煙。
　　燈花婆婆手中的花燈微微壹黯，燈中的火苗肉眼見地短了壹小截。
　　她痛呼壹聲。
　　但心下卻是大喜。
　　這小子，果然只是借了壹絲力量。
　　壹刀之力，確實是恐怖。
　　但在她面前，還不夠看。
　　“嘎嘎嘎……”
　　“江大人，妳若技僅於此，今日恐怕老婆子就要得罪了！”
　　江舟“鳳眼”之中無波無瀾，心中依然如鐵石般不動不搖。
　　長刀倒拖在後，大步邁出。
　　壹步、兩步……懷緩至疾，越來越快。
　　倒拖在地的長刀之上，也變得越來越恐怖。
　　那鋒銳之意，令燈花婆婆都心悸不已。
　　不由怪叫壹聲，拋出手中花燈。
　　花燈旋轉不止，內中似有無數黑影，如走馬燈壹般，千奇百怪。
　　仿佛關押著無數妖魔在內。
　　此時正要破燈而出，擇人而噬。
　　江舟的蓄勢壹刀將出。
　　燈花婆婆花燈中的恐怖也正要放出。
　　卻在此時，忽然聽聞壹聲冷哼自壹旁響起。
　　幾個人影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兩人之間。
　　有僧，有道，有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