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零九十二章 壹刀梟首！

　　“哼！”
　　江舟悶哼壹聲。
　　這水球重得不可思議，以他現在的肉身強度，就算是被壹座山壓了，也未必會這麽無力。
　　可這水卻是四面八方，無孔不入，仿佛每壹滴都有山嶽之重，瞬間壓得他周身每壹寸都欲爆裂，渾身骨骼咯吱顫響。
　　“玄溟真水？”
　　正殿之前的幾位大教子弟都面露訝然之色。
　　葛家道的葛稚川尋思道：“傳聞北海神尋得北海玄溟之眼，煉化了其中許多真水之源，原來是真的，難怪要將那北海龍王引至玄溟，又能戰而勝之。”
　　“江兄！”
　　不遠處的素霓生、林疏疏聽聞，都是變色壹變，再難忍住，脫口而出。
　　“嗯？”
　　幾人聞言，都是心意微動，王善惡回過頭來：“兩位道友識得此人？”
　　素霓生急聲道：“他就是江舟！”
　　他並不想暴露江舟身份，但如今也唯有如此，方能保得江舟壹命。
　　知道他的身份，這些人絕不可能坐視江舟被殺。
　　果然，幾人神色壹變。
　　正待出手阻止，卻聽壹聲暴喝。
　　被困在玄溟真水中的江舟驟然身軀暴漲。
　　他周身那團真水竟也隨之而漲。
　　百丈、千丈……
　　萬丈！
　　眨眼之間，壹尊高聳入雲霄，肩擔大日，宛如神山巨嶽般的巨人便出現在眾人眼前。
　　舉手投足間，如神山墜落。
　　駭得人群中許多人紛紛驚叫逃竄。
　　本來如此巨人出現，即便是雄偉如長安，也必定要引起騷動。
　　三官廟空間不再如先前壹般擴大，但江舟的萬丈身軀踩落，周圍的人、物都如同置身於另壹個空間壹般，宛如虛幻的影子直接穿過，根本未傷分毫。
　　而在廟外看，壹切如常，看到的仍是那座莊嚴宏偉的廟宇，以及直入青天的香火。
　　實際上卻是江舟的力量已經觸動了廟中禁制，被逐到了禁制空間之中。
　　雖看似與眾人同處壹處，卻已經置身兩個空間之中。
　　同樣的，先動了手，與他氣機相連的北海神子也壹樣被放逐到了禁制中。
　　周圍人群驚慌了壹陣，見此情景，才想起此地是長安城，還是三官廟中。
　　頓時心安。
　　更加興奮、熱切地看著這壹場爭鬥。
　　本以為這突然出現之人是不自量力，壹心找死。
　　沒想到卻當真是龍爭虎鬥。
　　“法天象地？”
　　“法天象地！”
　　人群之中驚呼聲紛起。
　　法天相地，是三界難尋的大神通，如今竟出現在壹個名不見經傳之人手中，令人怎能不驚？
　　這邊廂，李真顯不可思議地指著於玄溟真水中掙鬥的江舟，叫道：“這小子不是玉清弟子？怎的會太清神通？！”
　　可惜其余人都在憂心地看著，根本無心理他。
　　江舟法天相地壹出，雖然奪回了壹絲喘息之機，卻也並未能完全擺脫玄溟重水。
　　與此同時，正殿前壹行人也是頗為驚異，倒也不急著去阻止了。
　　王善惡回頭道：“道友，這位江道友與妳壹般，亦是太清壹脈？”
　　素霓生苦笑壹聲：“我也不知。”
　　王善惡眉頭微簇，微作沈吟。
　　其他人也是神色各異。
　　他們之中，大多數本也有將江舟掌握在手中的意思。
　　如今卻是有些為難。
　　若只是太清法脈，倒是不足為慮。
　　太清法脈本就極多。
　　太上化現，傳道三界，道門法脈，十有七八，盡出太清。
　　太上卻只傳法，也從不去管三界之事。
　　除了那少數幾位得了真傳的，也不過是頂個虛名罷了。
　　但這法天相地神通，卻不大壹樣。
　　與玉清三頭六臂、九轉元功壹般，於太清大教中有著非同尋常之意。
　　非壹般法脈能得傳。
　　雖說各教相爭，各憑手段，可也需得顧忌彼此臉面。
　　若都撕破臉皮去爭，那與市井混混又何區別？
　　眾人各有心思之際。
　　江舟已經提起龍虎神力，傾盡全力於雙拳之中，猛地壹掙，玄溟真水將於被他打散，轟然四射。
　　雙拳不停，如兩座大山，朝北海神子落來。
　　北海神子微微壹驚，旋即冷笑壹聲。
　　“法天相地？”
　　“神通雖無敵，也得看使的人是誰。”
　　“區區螻蟻，變得再大，也還是螻蟻！”
　　北海神子話音方落，便見他身形壹搖，迎風便漲，竟也於瞬間便得與江舟壹般水小。
　　其威勢卻是尤有過之。
　　卻不再是方才那衣著華麗的貴公子模樣。
　　而是赤裸半身，滿頭黑發烈烈，筋肉如巖，滿布黑鱗。
　　右耳懸壹玄蛇，若是方才那條沒被江舟乾坤布袋收走，當是兩邊各懸壹蛇。
　　雙足之下，亦踏兩條玄蛇。
　　滾滾黑水巨浪於周身嘯湧周流，宛如踏天河巨浪而來的巨神。
　　“玄水真身！”
　　正殿前壹行人也無意外之色。
　　那江舟雖只是五行境，但這法天象地非同壹般。
　　這萬丈神軀足令他法力飆升，足以與人丹境相抗，其肉身神力更遠非壹般人丹能與抗衡。
　　北海神子雖強，若不現其玄水真身，也未必能穩勝。
　　但其玄真身既現，那江舟……怕是毫無算勝算了。
　　幾人都凝神註視，提起了幾分防備。
　　江舟還死不得，斷然是不可任由其就此折在北海神子手中。
　　“轟隆隆！”
　　此時，北海神子已經擡起滿布黑鱗的雙拳迎了上去。
　　巨力轟然爆破，威勢驚天。
　　江舟搖搖晃晃，連退數步。
　　北海神子紋絲未動。
　　壹拳相交，兩相高下已然分明。
　　但看在王善惡等人眼中，江舟竟能在北海神子真身之下受得壹擊，卻已是令幾人驚異非常。
　　天師府張鶴鳴訝道：“不對，北海神子太古水神血脈，其修為堪比我道門人丹之境，玄水真身已得水神真身之壹絲形神，更非尋常人丹肉軀可比，”
　　“縱然是我等，僅論肉身血氣之力，也遠非其敵，”
　　“法天象地雖是不凡，但此子道行太淺，根本難以發揮其中神威之壹二，怎能抵擋得了玄水真身？”
　　王善惡兩眼之間，忽有壹線紅光閃現，皮肉竟微微撐開，隱隱現出壹只金色眼瞳來。
　　“是天罡神通，降龍伏虎。”
　　“什麽！”
　　幾人壹驚，再看正與北海神子鬥在壹起的江舟時，眼中已少了幾分淡然，多了幾分謹慎。
　　法天象地，天罡神通……
　　已足以證明此子身份。
　　王善惡此時眼中卻是有壹絲疑惑壹閃而過。
　　他能看出江舟此時除了法天象地與天罡神通外，還有壹股異力加身。
　　只是這股異力究竟從何而來，他竟看不出來。
　　此時，在廟中人群眼中，兩尊巨神就在眼前拳腳相交，壹拳壹腳，壹舉壹動，都有崩山裂地之威。
　　聚集在此處的，雖說良莠不齊，但敢來爭龍虎榜之人，多多少少也有些道行本事，見識不凡。
　　但如此神威，亦是少見。
　　對於北海神子有此神力，不足為奇，只是這個突然冒出的人，竟也有這般本事，就令人驚異了。
　　人群中紛紛左右問詢此人身份，但這般人物，竟似乎無人識得，紛紛覺著不可思議。
　　“這小子，藏得還真深啊。”
　　李真顯盯著激鬥的兩尊巨神，嘀咕了壹句，旋即又搖頭道：“只可惜，那禺帳裏雖然不是什麽好東西，卻是太古水神血脈，天生神力如山如海，玄水滔滔，其力不絕，他是斷然贏不了的。”
　　壹旁的高柢冷笑道：“哼，太古水神？還不是被我大荒人神撕殺？”
　　李真顯撇撇嘴，卻也無法反駁。
　　他知道高柢說的是太古人神共工氏撕殺水神禺強舊事。
　　是真的“撕”殺，壹撕四瓣。
　　化作了四位海神，各據四海，北海神子便是其中壹位的血脈。
　　確切來說，北海神子也只有四分之壹的水神血脈。
　　“轟！”
　　說話間，兩方激鬥便有了結果。
　　果然如眾人所料，江舟並不是對手，被北海神子壹拳挾萬鈞玄水轟得雙腳離地，重重地砸落。
　　方圓數十裏地都被砸出壹個深谷般的巨坑。
　　也幸得交戰之地乃三官廟禁制所在。
　　江舟此時只覺渾身每壹寸肌膚血肉都寸寸崩裂糜爛。
　　這北海神子的力量太過強大，且壹如那玄水壹般重極，無孔不入。
　　與他戰鬥，就像置深在無盡深海之中，上下四方皆是無邊無盡的水壓。
　　壓得他血肉五臟都直欲破碎，喘不過氣來。
　　“受死！”
　　壹聲暴喝，北海神子踏蛇而來，雙拳攪起玄水滔滔，再次轟來。
　　他雖不將江舟看在眼中，卻也沒有留余力的打算。
　　他的敵人，只有死路壹條！
　　雙拳轟落，江舟頓時被打得彈飛而起。
　　黑水滔滔，更將他攪得不能自主。
　　北海神子雙拳如雨，不斷擊落。
　　耳上、腳下黑蛇嘶吼不已。
　　在這狂猛地攻勢之下，江舟全身血肉筋骨寸寸盡斷，神魂昏昏。
　　法天象地神通幾乎維系不住，被打回原形。
　　法寶……
　　嗯？
　　江舟神魂昏沈之間，想禦使法寶，為自己爭得壹息喘息之機。
　　卻發現竟然感受不到自己那幾件法寶的存在。
　　怎麽會這樣？
　　“怎麽？沒了法寶，妳就無能為力了嗎？”
　　心底忽又響起那位真君的聲音。
　　“……”
　　又是妳，楊小二！
　　江舟哪還不明白，是他在搗鬼！
　　那聲音依舊清泠，不見起伏：“想用我的力量，還得看妳有沒有這資格。”
　　我就不想用！
　　江舟只是生起念頭，便又聽聞：“妳沒有選擇。”
　　“要麽，妳被他打死，要麽，我幫妳打死他。”
　　“……”
　　混蛋！
　　那妳倒是出手啊！
　　“啊！！”
　　江舟將被北海神子暴打的不甘，對楊戩的怒氣，都喧之於口。
　　張口怒嘯，壹道道無形波紋瞬間擴散開來。
　　北海神子落下的雙拳壹滯，玄水倒流，將他自己也卷得倒飛而出。
　　三條玄蛇痛苦嘶吼不已。
　　秘魔神音！
　　魔音勾魂懾魄，神音崩山裂地！
　　這是真正的神音，以七情而出，卻堂皇正大，不以詭秘為能。
　　江舟本只是發泄怒氣，卻沒想到正應其妙，發出真正的秘魔神音。
　　在法天象地的加持下，竟連北海神子壹時不察，也著了道。
　　其耳上懸掛的黑蛇直接在神音之下崩裂，寸寸碎斷。
　　北海神子也頗顯狼狽。
　　“嗯？”
　　大殿前眾人微驚。
　　那慈雲寺慧範、天龍寺慧龍都是脫口而出：“無畏獅子吼？！”
　　邊上幾人聞聽亦是壹驚。
　　他們曾聞，西方教有如來大法音。
　　乃西方教無上正覺果，如來十力圓滿，方能發此大法音，三界諸天遍聞。
　　大法音發，外道悉摧伏。
　　西方教中，也只有西方二聖，極樂世界過去久遠劫中，古佛阿彌陀佛、佛母準提，與極樂世界現在佛如來世尊，能發此大法音。
　　眼前之人，自然不可能有此偉力。
　　卻有壹門神通，乃是諸菩薩欲證無上正覺正果，效如來大法音所出。
　　乃於眾生處發無畏之音，降諸魔邪。
　　此音便喚作無畏獅子吼，能轉大梵輪，攝伏壹切邪異，令諸魔驚怖，度眾生出情、欲苦海。
　　太清神通，西方大法……
　　此子究竟是何來歷？
　　“螻蟻也敢噬神？”
　　眾人心異之時，北海神子已經怒意洶湧，長發滾滾如波濤。
　　“死吧！”
　　足禦玄蛇，踏波而來，玄水滔滔，頓將江舟淹沒。
　　玄溟真水沖刷過江舟每壹寸血肉肌膚。
　　每壹滴水都重得不可思議，瞬間將血肉都沖碎、擠裂，又無孔不入地從中鉆進體內。
　　在江舟體內肆虐，沖刷摧殘五臟六腑、經脈骨血。
　　宛若千刀萬剮般的痛苦令江舟難以忍受，幾乎忍不住慘叫出聲，又被他死死吞了回去。
　　法天象地神通卻是再難維系，頓時被打回原形。
　　神通壹去，更難抵擋。
　　初成的七寶金身竟然在瞬間被玄溟真水沖刷糜爛，露出玉質白骨。
　　亦看得周圍之人頭皮發麻，暗嘆可惜。
　　無名之輩，能與北海神子鬥到如此地步，也足以自傲。
　　“住手！”
　　王善惡等人本見勢不妙，欲待出手阻止。
　　卻見趙太真已經先壹步出手。
　　雲袖壹揮，壹道華光刷出，竟直接將那滔滔玄水沖刷壹凈。
　　眾人壹看，竟只余壹具玉質白骨墜落，不由倒吸壹口涼氣。
　　趙太真落於白骨前，面罩薄怒：“北海神子，妳已得勝，何必趕盡殺絕？”
　　“他便江舟，此番龍虎爭榜，因出於他，妳殺了他，唐王陛下那裏看妳如何交代。”
　　以她的眼力，自然看出江舟沒死，而且狀態有些奇異。
　　不過即便如此，受創至此，也必定要付出極大代價方能復原。
　　“佛門金身……道門玄功……”
　　大殿前眾人亦是看著白骨若有所思。
　　“兩道齊修，還都有如此境界……”
　　葛稚川有些不可思議道：“難道他先前是在借玄溟真水錘煉玄功金身不成？”
　　其他人也是目光閃爍，凝視著那裏。
　　北海神子足踏雙蛇，神威凜烈，冷笑道：“太真小宮主？妳知不知道，妳若不現身保他，我或許不會殺他，可如今，我是必殺之而後快了。”
　　趙太真沈默不語。
　　她自然知道，所以她壹直不敢出手。
　　因為她知道北海神子此人心胸極窄，看上的東西，容不得他人沾染半點。
　　而她，就是對方看上的珍物。
　　但她怕再遲些，怕是江舟真就死在對方手上。
　　且不談他人。
　　此時江舟血肉雖被沖刷壹凈，但卻感覺前所未有的舒爽。
　　只覺神意身魂盡皆空空，玄之又玄。
　　仿佛極痛之後，便是極樂。
　　那清泠泠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才是九轉玄功。”
　　“妳煉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簡直不知所謂。”
　　“……”
　　江舟很想破口大罵，失了血肉，卻無力張口。
　　“好了，到此為止吧。”
　　幸運的是，楊戩並不打算繼續折磨他。
　　“雖只玄功初成，卻也足以承我壹絲神力。”
　　話音方落，江舟只覺壹股無與倫比、難以想象的力量自虛無之處，湧進體內。
　　玉骨生輝，壹道道如絲如縷的血線蔓延，萬千血絲，瞬間密密麻麻，遍布玉骨。
　　“嘩啦啦！”
　　“轟隆！”
　　三官廟中，眾人忽聞濤聲如雷，如有大河奔湧沖刷。
　　卻見江舟玉骨之上根根肉芽急速生長。
　　轉瞬之間，便現鮮紅血肉。
　　血肉重生！
　　“果然！”
　　眾人壹驚。
　　葛稚川驚道：“他竟真是以玄溟真水錘煉玄功金身……！”
　　王善惡嘆道：“此等大勇力大無畏，實為難能可貴，龍虎榜上，前十之位，當居壹席。”
　　不過兩句話功夫，江舟已經血肉重生，盡復舊貌……
　　相貌雖是壹般，卻已全然新生。
　　江舟站起身來，心念壹動，五色煙羅籠罩，如五色雲衣。
　　趙太真見此亦是驚訝之極：“江道兄，妳……”
　　江舟壹笑：“我沒事，謝少宮主關心。”
　　“哼！”
　　北海神子掩去目中嫉意，冷然道：“螻蟻，膽敢戲耍於本神？”
　　他竟亦將江舟方才之敗，當成是有意為之。
　　“就算借我之手，煉成玄功金身，妳又能如何？”
　　“妳依然要死！”
　　“是嗎？”
　　江舟擡頭，忽搖動身軀，法天象地再現。
　　如山巨手壹探，天地間五炁湧動，萬裏晴空盡黯，億萬星辰閃爍。
　　庚金星宿大耀，星炁垂落。
　　無邊金炁於掌間匯聚，化作壹把長逾千丈的金刀。
　　金光熾盛，令大日失色！
　　眾人只覺雙目刺痛，頓時緊閉雙眼。
　　此時能睜眼者，不過寥寥。
　　北海神子神色大變，雙手揮動，無窮黑水自天滾滾而落。
　　江舟卻只是揮動金刀。
　　萬丈金虹疾掠長天。
　　黑水從中而斷。
　　兩截黑鱗滿布的巨手從天墜落。
　　北海神子雙眼圓睜，滿是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雙臂斷裂之處。
　　那正是他的雙手
　　“這……！”
　　眾人皆驚。
　　北海神子大怒：“妳……！”
　　方壹開口，卻是忽然止住，因為他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話來。
　　廟中眾人此時更是驚駭不已。
　　因為他們看到北海神子巨大的頭顱，帶著驚恐，正緩緩自項上滑落……
　　轟！
　　頭顱落地，山搖地動，長天雨血……
　　壹刀梟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