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三章 青天三鍘

　　襄王、方清與朱壹顥等人，自梅清臣到來，目光都壹直緊緊盯著那幾個巡妖衛扛著的東西。
　　蓋因這幾件東西上覆著的黃布也不是凡物。
　　上面繡著諸般祥瑞威嚴異獸，鐫刻金絲銘文。
　　這是禦用的袱套，只有禦賜之物才能用上。
　　而且還不是壹般禦賜之物，當是某種兇厲之物。
　　那上面的獸紋銘文便是用來鎮壓煞氣之用。
　　果然，馮陳禇衛二人抖落禦用袱套，頓時是壹股冷厲兇煞之氣撲面而來。
　　“這、這……這是何物？”
　　朱雙明與堂上眾人壹臉驚疑不定，看著那黃布之下顯露之物。
　　堂外百姓也都在探頭探腦，爭先恐後地探看。
　　乍然望之，似三頭異獸臥伏在堂，通體明晃晃，金燦燦，昂首咆哮，兇威凜凜，駭人心魂。
　　“異獸”背上卻是皆馱壹把尺余寬的雪亮大刀，寒光四射，令人心魂俱顫。
　　朱雙明更是顫抖著唇皮道。
　　他心中已經有種不好的預感。
　　“呵呵……”
　　梅清臣適時輕笑壹聲，朝包龍圖道：“包理正，這三口鍘刀，陛下禦賜其名‘青天三鍘’。”
　　“青天三鍘，刀刀皆刻金敕。”
　　梅清臣上前幾步，指著其中壹鍘：“此乃狗頭鍘。”
　　“可鍘土豪劣紳，惡霸無賴，妖魔肖小。”
　　在他言語間，內外眾人俱是壹震。
　　再看那狗頭鍘上，果有絲絲金光流動，符文閃爍，正是禦制金敕。
　　“此乃虎頭鍘！”
　　梅清臣又指向另壹刀，神色已變得端肅許多：“可鍘貪官汙吏，禍國奸臣，亂國妖邪！”
　　他話不停歇，指向最後壹刀：“此乃龍頭鍘！”
　　“皇親國戚，鳳子龍孫，鬼神妖仙，但有幹犯國法者，刀下亦要亡魂斷首！”
　　梅清臣抱拳朝北壹拜，振聲道：“陛下還有口諭：此青天三鍘，乃朕格外開恩，開封府執此三鍘，可施刑外之刑，法外之法，當晨兢夕厲，臨淵履冰，還萬民百姓壹片朗朗青天！”
　　包龍圖走下堂案，正襟端冠，朝北跪拜壹禮，肅聲道：“臣等謹遵聖諭。”
　　這才起身，快步走回案後，居高臨下，猛地壹拍驚堂木，目光掃過朱壹顥等人，才朝朱雙明肅聲道：“朱雙明！禦賜青天三鍘在此！”
　　“妳說本官能不能查？能不能問？審不審得，辦不辦得！”
　　朱、史、謝、王三人面色難看。
　　朱雙明神色驚惶，身形搖搖欲墜。
　　此時所有人看向那三口鍘刀，如方清這等正大君子倒罷了，雖是寒光迫人，威嚴凜凜，卻尚可支持。
　　心有鬼魅之人再看，更是毛發皆豎，心膽俱寒。
　　刑外之刑，法外之法……
　　這是從古至今未有之刑……
　　陛下……陛下是瘋了嗎？
　　怎麽會賜下這種東西？！
　　三口銅鍘，足令神鬼俱寒！
　　縱然要賜，區區開封府，區區壹個江舟，何德何能，能得此恩賜？！
　　不僅是朱壹顥等人心中暗覺荒謬，連襄王、方清等，都是壹臉見了鬼的神情。
　　“哼！”
　　包龍圖冷哼壹聲，重新坐下，“啪”的壹聲又拍下驚堂木。
　　“來人吶！”
　　“帶鳴冤告狀者王蘭上堂！”
　　此時也無人再說得出資格職權之話。
　　朱壹顥等人也只能臉色冷沈，靜靜地看著。
　　不多時，壹個班役帶著楚楚嬌美的王蘭上堂。
　　王蘭看到站在堂上，神色倉皇的朱雙明，目中閃過毫不遮掩的仇恨之色。
　　“王蘭。”
　　包龍圖那威嚴的聲音將王蘭驚回神來，連忙在堂下跪落，心悅誠服地拜道：“民女王蘭，叩見大人。”
　　包龍圖點點頭：“王蘭，妳有何冤屈，不避忌諱，如實說來，公堂之上，自有公斷！”
　　“民女要狀告朱雙明！”
　　“民女本是滎縣壹茶商之女，朱雙明垂涎美色，巧言誘騙我姑姑，委身於他，圖謀我父巨資，殺我父親，派人遠至滎縣，滅我全家壹百壹十八口人！”
　　王蘭轉頭，雙目欲裂，本是嬌美秀麗的臉龐，此刻竟因恨意扭曲，狀如索魂厲鬼。
　　聲似夜梟厲泣，令人動容。
　　朱雙明更是面色驚恐，看著王蘭，連連搖頭，口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咳。”
　　邊上坐著的朱壹顥，卻是神色淡漠地掩嘴幹咳了壹聲。
　　朱雙明渾身壹震，臉上驚恐畏懼竟漸消，恢復正常，厲聲道：“哪裏來的潑婦賤民！”
　　“本官何曾識得妳的什麽姑姑？更未曾去過什麽滎縣，妳莫要信口開河，血口噴人！”
　　王蘭尖聲道：“朱雙明！妳敢做卻不敢認，豈不懼蒼天有眼，給妳報應！”
　　“嘿！本官問心無愧，怕什麽？倒是妳這潑婦，敢詆毀朝廷命官，壹品門第，可知是何等下場？”
　　“啪！”
　　“住口！”
　　堂上包龍圖猛拍驚堂木，怒叱朱雙明：“朱雙明，公堂之上，本官未曾問妳，不得言語！否則本官先治妳壹個咆哮公堂之罪！”
　　朱雙明神色壹滯，偏過頭去，不去看那包龍圖和王蘭。
　　包龍圖又看向王蘭，肅然道：“王蘭，妳也壹樣。”
　　王蘭惶然垂頭：“民女知罪。”
　　包龍圖這才道：“王蘭，妳可有訴狀？”
　　王蘭忙道：“訴狀在此，條條樁樁，俱在此中，請大人過目，還我王家公道！”
　　說著從懷中掏出壹卷狀紙。
　　自有人呈上案前。
　　包龍圖匆匆壹閱，放下狀紙，厲聲道：“朱雙明，妳有何辯解？”
　　朱雙明冷笑壹聲：“區區壹個賤民，紅口白牙，就說本官滅門奪財？包大人，妳們開封府若是如此辦案，怕是要不了幾天，這江都城滿城都是罪人了。”
　　包龍圖聞言也不怒，點點頭道：
　　“好，此案暫且不說，來人吶，傳郭喻！”
　　邊上，與朱壹顥同來的史、謝、王三家之人神色微變。
　　看向朱壹顥，那史家人低聲道：“朱老卿相，難道要如此任由此人胡鬧下去？”
　　別的他們不在意，區區壹個茶商罷了，殺了就殺了，別說這黑廝未必有語氣，就算落實罪名，又如何？
　　難道還能要堂堂壹品高門子弟給壹個低賤商人賠命不成？
　　可若秋闈大比之事被牽扯出來，他們誰也別想好過。
　　朱壹顥神色不動，淡聲道：“稍安勿躁，讓他審。”
　　三人微現疑惑，朱壹顥以眼神朝那三口鍘刀示意。
　　三人看去，仔細瞧了會兒，忽然眼神微亮，心下頓時壹松。
　　……
　　玉京神都。
　　“呵呵……”
　　帝芒看著捕風司傳來的消息，低聲壹笑。
　　“三口鍘刀……朕這位江廷理到底是年輕人啊，想法還真是古靈精怪。”
　　壹旁魚玄素道：“還是陛下仁慈，心懷萬民，才能賜下如此寶物，可謂是聖恩隆寵，江廷理定當感恩戴德，為陛下效死。”
　　帝芒手壹揮，笑道：“妳也不必給朕戴高帽。”
　　“刑外之刑，法外之法？”
　　“呵呵，這可不是小事，這小子真要想如願，還得看他自己有沒有這本事……”